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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2 / 2)


而且还有一件平常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最讨厌她的妹妹,几乎整个人趴在躺在地上的她身上,脸也贴了过来。平常自己光是碰她一下她就会大呼小叫,太奇怪了。



趁这个机会亲她一下好了。



可是奇怪。身体使不上力。



「你振作一点!」蜜在她耳边大叫。不用叫这么大声也听得见。不过心想算了,反正我很喜欢她的怒吼声。



脸颊有种温热、潮湿的触感。



还有种刺激嗅觉、有如铁锈的腥味。她立刻发现到那是蜜的手,手上沾满自己的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好不容易开口,但却是断断续续。总是游刃有余的殊子姊姊怎么可以如此失态。



可是,太好了。



赶上了。



因为在亚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她才能够挡在两人之间。



「话说回来、她刺得、真用力、啊。」



埋进胸口的美工刀刀刃,刺入身体深处。



尽管是专业的大型刀具,也只不过是一片薄薄的不锈钢——大概是折断之后又推出刀刃,然后使尽全力刺进来吧。



内心想着:固定剂的腕力真强——彷佛事不关己。



「不要说话啦!」



「就算、你、这么说……喵——」



硬加上去的语尾显得多余。



她仔细一看,脸色苍白的蜜低头看着她。



「还不是你害的。」



「谁害你了!说这什么话……!」



蜜的眼神强烈得像是要射穿她,又像是在对她谢罪,让她无言发笑。



这么说来,谢和射写起来真像。所以谢就是用言辞射击的意思吗?她还想着如此无聊的事。



不过蜜的谢罪对她来说,也像是被箭射穿一样痛苦。



——你不可以,向我谢罪。



「你到底在干什么!哪有人因为这种无聊的小伤倒下来的!」



「说得、也是。」



硬是捅进来的刀刃,在途中断成几截,在殊子的胸口造成数个伤口。



呼吸困难。



大概是伤到肺了。



她不知道。虽然她不知道——



不过这大概是致命伤。



「对了——」



「怎么样!」



「刚才的事、我很抱歉。」



她说不要管君子,叫蜜冷静下来。



她说反正君子会活过来,叫蜜忘掉她的死,集中精神在敌人身上。



她说了——非常冷酷的话。



她明明不希望蜜有这种想法。



她不希望蜜变得和自己一样,在隔阂之后嘲笑世间的一切。



希望蜜能够动不动就发火、能够冲动、能够易怒、能够失去冷静向前冲。



能够毫不退缩地——做这些现在的殊子绝对办不到的事。



「呐、小蜜。」



呼吸紊乱的殊子叫了妹妹的绰号。



这是殊子原创的叫法。连以前的君子都没有这么叫过她。殊子第一次这么叫她时,她还很生气,然而曾几何时,她也会回话了。



殊子还记得这件事,让她莫名感到高兴。



鸳野在亚怎么没攻过来呢?她有点不安。



她在干什么?这明明是个大好机会。不过发疯的人做事总是那么不合理。所以把这个当作最后的幸运好了。



「怎么样!我不是叫你……」



听着蜜大呼小叫,看着她的脸,殊子使尽浑身的力气。



她咧嘴一笑,将手放在蜜的后脑勺顺势施压。



「……不要说话吗——」



用自己的唇叠上她的唇。



「……?你——」分开之后的蜜一脸惊讶,双眼圆睁。



「亲一下。」



「你!胡闹什么……!我又没欠你……」



「有喔。」



……等一下就会有了。



殊子闭上眼睛。



然后深入自己的内面。



前往内心深处。



找到留在缺陷之处的空白里,仅存的残滓。



——远见殊子身为「闹钟」能够使用的最后一次精神操作。



相处了一年八个月的小小世界。



她不顾它正在消失,将最后的碎片拖出来。



状似怀表的世界。



如同过去曾一度对她产生作用时一样。



在蜜的头上发出小小的声音。



「砰!」的一声爆炸。



「你……」



「这样就、互不相欠了。」



解开这个束缚,她就可以无所畏惧。



现在已经和那个时候不一样。



她有办法抑制自己的世界,甚至能够操控自如。



最重要的是,其实她——



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乖巧的女孩。



即使没有我也没问题。



不对,应该说没有我会更好。或许她偶尔会失控,但是有里绪和佐伯老师、还有晶和硝子会制止她。



所以没问题的。



「……小蜜。」



殊子开口了:



「要跟小君、好好相处喔。」



内心思考还有什么要说的。



帮我跟晶道歉。结果我还是没办法把力量用在森町身上。



帮我转告硝子,要幸福喔。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未来要更加幸福。



帮我跟里绪说声不要哭。没事的。我不在了你还有大家。



帮我谢谢佐伯老师,感谢她的关照。虽然你是个怪人,对我来说却是个可靠的老师。



小君,我得丢下你一个人了,不过我们家的爸爸和继母都是好人。



姬,抱歉。我什么都没为你做。原本还想看到你交个很棒的男朋友。



然后是蜜。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比起任何人、比起任何东西。



能够有你这个妹妹,我真的很高兴。很开心。



呃、还有——



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想说的事太多了。



最后有很多话想说。



——喔喔,原来。



有那么多想说的话,是因为这个理由。



我总算察觉到了。



什么嘛。



原来我这么喜欢这个世界。



++



「……骗人。」



尽管身体因为中毒而无法随心所欲行动,依然紧紧抱着殊子的蜜为之茫然。



她不懂这代表什么。



她无法理解。不想理解。



「骗人。」只是重复这句话。



她的话语消失在寂静之中。



思,骗你的。你上当了?她原本预期会有类似的回应。



但是她的期望并未实现。



她怀里的那个人一动也不动。



她不是一动也不动,而是无法再动。当她的内心深处浮现这样的想法时,自己立刻加以否定。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怎么可能。这个难缠的女人才不会这样。



这点小伤,怎么可能让殊子(——我不要想到那个字)。



因为我之前少了一只手、侧腹挖开一个大洞、削去一条腿还是活着。



我现在还活着。



殊子怎么可能会(——我不要想像那个字)。



「对了……佐伯。」



茫然的她想到什么,以僵硬的动作驱使自己的脖子。



「叫佐伯……治疗她的伤……」



一句幻听回答她。



『我的能力对已经(——不准说)的人没有用。』



「喂,起来了……我们去找佐伯疗伤。」



明明已经(——闭嘴!)了,蜜还是呼唤着她。



但是。



现实世界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殊子的身体开始混入杂讯。



「咦?」



殊子的身体逐渐变淡,连同颜色也是。



「等一下……」



她怀里的身体逐渐模糊,连同体温也是。



「别闹了……」



最后。



殊子。



就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蜜的身体一软,连同殊子的份瘫在地上。



——怎么了?



她心想。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头上传来一个声音。



「唉——」



不准说。她反射性地这么想。



不准再说下去。不准说那个字。



要是说出来就会成真。



所以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



「……死了。」那个字,那么恶劣的字眼。



「不准……说!」



她抬头瞪视鸳野在亚。



「你看,我准备好了喔?」



但是她却笑着开口,毫不在乎蜜的情绪。



仔细一看,她不知何时换了一个发型。



原本垂在胸前的辫子已经解开,在头部侧边绑成两束。



长度也变短了。



只是看起来参差不齐。大概是用美工刀割断的。



——那把刺进殊子体内的美工刀。



「这样一来,我马上就可以变成姬岛姬了。」



天真的笑容。听她这么一说,蜜才发现那是在模仿姬岛的发型。在殊子为了掩护蜜挨了一刀之后,她之所以没有继续攻击,就是在做这种无聊的事。



「再来只要杀了你,再杀掉冒牌的姬岛姬就结束了。啊……君子还没有重生,先处理她好了。



然后还有八重。」



愤怒让她的视野一片鲜红。



只有鸳野在亚的身影特别鲜明、特别醒目。



这个家伙在说什么?为什么已经在想接下来的事?



殊子都(——还是不想承认)了。



我得阻止她才行。蜜坚定地这么想。



不能阻止这个家伙,一切就白费了。



掩护自己而(——果然是这样吗?)的殊子作为将会白费。



没错。



我必须站起来。并且。



(——承认吧)



——殊子已经死了。



蜜没有流泪。



或许因为是自己的错。或许因为她没有资格哭。



又或许是因为过于伤心。



不。



都不对。



并非没有流泪。



而是——成了她的缺陷。就在刚才。



意识到这个缺陷的蜜。



「……侵蚀我身体的一切毒物永远失去效果。」



有如祈愿、有如乞求说出这句话。



「咦,你怎么了?」即使鸳野发问也相应不理。



她站了起来。



并不是奇迹降临。



也不是偶然作用。



而是出现了更残酷、更无聊、极度恶劣的东西。



「侵蚀直川君子身体的一切毒物亦同,永远失去效果。」



接着她看向君子,说了同样的话。



「你知道吗?鸳野在亚……」



蜜接着说道:



「住在我脑中的世界,是文字情报构成的一次元。」



她不期待在亚回答。



「那个世界的一切都以文字情报的形式存在,换句话说,是个只有言语的世界。」



彷佛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从,情报。这一点看来,或许和那个家伙有点像。那个家伙的……『闹钟』(忐忑不安)。」



彷佛在哀悼。



彷佛在后悔。



彷佛在苛责。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我们才会成为姊妹。」



蜜一口气说出一段话:



「……无愿亦无惧,无惧亦无悔。」



这些话语。



「以供牺誓之,以誓为之哉。」



只是话语。



「遍寻何故惑于静默,此于间歇之埒外因之依之仍之寄之。」



没有意义。却有意图。



「宝珠安矣魂兮远矣,妙哉惟于祓禊悟其纯洁。」



话语永远蕴藏某种意图。



「若然祈之若然愿之莫打之莫杀之。」



所以这是引子。



「则问终于终问楔于楔。」



没错,是引子。



「……妙然。」



付出缺陷这种牺牲,对话语赋予力量。



「吾与吾之敌乃汝与汝之敌乃彼与彼之敌乃地狱与地狱之梦乃炼狱与炼狱之恋乃召于天呼于地宿于双翼之阴煌煌然舞而降之或堕而落之!」



异世界的出入口——



「开启虚界涡……『绝对言语』(babel's bind)。」



一阵骚然。



蜜的黑发——「破碎万花筒」(delayed kaleido)似乎稳定下来,归于平静。



反而是蜜的头盖骨下方正在绽放火花。



她的神经元正在爆炸性地活动,有如这个世界刚来到她脑中之时。



没有充实感。没有兴奋。没有悲伤。



现在的蜜,无论身心都只有一个颜色。



那就是敌意。



过去由殊子封印,现在由殊子解放的——敌意。



「……什么?」这恐怕是鸳野今天第一次对她做出正常的反应。



这个疯子。



受到无聊的愿望驱使、寄身无聊的欲望、打算做出无聊的事,最后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你不是姬岛。」



「呐,刚才那是什么?你做了什么?」



「你不是姬岛……姬岛才不会杀死殊子。」



对话不成立。



不过没有关系。



蜜早已没有丝毫和这个疯子对话的意愿。



「……真是讽刺。竟然因此而觉醒。」



她为之自嘲。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力量不够。



杀戮的力量。重创敌人的力量。在这场零和赛局赢到最后的力量。



只是没想到——她会在失去重要的东西之后,才得到这种力量。



「或许事情就是这么回事。」



就好像舍弃日常而得到力量的城岛晶。



或许想要得到力量,就必须失去什么、舍弃什么才行。



「……你在说什么?」鸳野又问了一句。



「其他人又是如何?」



蜜没有回答她,只是对着空气说话。



两人的立场和剐才相反。或许发疯的人是蜜自己也说不定。



「里绪和佐伯……她们是不是也舍弃什么重要的东西?」



还有——殊子也是。



那个家伙是不是也失去什么重要的、过去曾经拥有的东西呢?



她不知道。事到如今也已经无从得知。



「呐,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是终于受不了,还是无心聆听蜜的答案,在亚呼叫几条蛇咬住蜜的脚,送进毒液。



「没有意义。」



蜜微笑说道:



「对现在的我来说,那已经没有意义。」



好吧。



那么也该开始了。



把她解决。把这个发疯的敌人解决吧。



为殊子那个大白痴报仇——



于是蜜开口:



「……定义,鸳野在亚。身为虚轴『伊甸的恍惚』(manic eden)的固定剂者之全域。」



一切都如同她所说。



「咦?什么?」鸳野愣在原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也难怪。因为她还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等一下才会产生变化。等一下才要引发变化。



蜜继续开口:



「……对象的脊椎,第七颈椎与第一胸椎的连接错开,致对象于死。」



在她开口的同时。



——鸳野的脖子随着声音断裂。



望着鸳野瘫在地的身影,蜜如此宣言。



「第六个。」



「呜……刚才、是、怎么回事?」复活的鸳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脸讶异。



蜜心想:没有必要回答她。



「……对象的脊椎,第七颈椎与第一胸椎的连接错开,致对象于死。」



她又说了一次同样的话。



彷佛一切理应如此。



像是在重播刚才的景象,鸳野倒了下去。



「……七。」



冰冷的声音就好像殊子会有的语气。蜜如此宣言:



「说,还有几个?三个?两个?」



「……咦、啊……?」



「这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



没错。她一定得知道。



殊子的第一次攻击,到底有没有奏效。



以及还要再杀几次,才是这个疯子最后的生命。



「呃、还有……两个。」



「是吗?谢谢你老实回答。顺便谢谢你发疯。」



那么再下一次就让她好好受苦。



于是第八次杀她时,蜜用了别的方式。



「对象的心脏,连接左心室的大动脉根部五公分处破裂,致对象于死。」



鸳野重重抖了一下,全身痉挛。



蜜不太清楚她是立即死亡,还是感到痛苦。



但是鸳野捧着胸口,倒地之后抽动几下便不再动弹。



「如何,鸳野在亚?」



蜜对着不知道是还活着,或者是正准备复活的身体说道:



「这就是我的世界……『绝对言语』(babel's bind)。」



仅以文字构成的世界。



那个世界只有言语,由言语支配一切。



也就是说言语即为世界法则,以言语记述的事便是世界的事实。



这就是蜜无法说谎的理由,也是她无法看穿谎言的原因。



正因为蜜抱着一个以言辞所描述的一切都会被认定为事实的世界,她的心中不存在谎言这个概念。



但是反过来说,就表示这个世界没有谎言。



只要是在「绝对言语」(babel's bind)的有效范围内所说、所写的言辞,都会完全变成事实。



说鱼会飞鱼就会飞,写鸟会游鸟就会游。



想杀死哪个人,只要将死法化为言辞即可。



只是——言辞只不过是表达的方法,不是传达的手段。



所以要尽可能以精准的言辞表达。这就是这个地方独一无二的规则。



她在开放虚界涡的同时得到知识。



只要是人体,现在的蜜有自信可以破坏任何部位。



「咳、呼……!」鸳野一面剧烈咳嗽,一面缓缓起身。



「真是难看。」



俯视她的身影,蜜狠狠地说道:



「不过接下来……你只会死得更难看。」



好了,这是最后一个。



好了,这就是她的终焉。



来吧。



在有如万花筒倒塌的塔中,吟咏恶意的圣经吧——



「对象的肱三头肌,手肘上方三公分处横向断裂!」



鸳野的右臂传出可怕的声音。



鸳野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那是当然,因为她的右臂有严重的肌肉裂伤。



「对象的左锁骨以中央为界折断!」



这次换成左肩。



一个清脆的音色响起,她的左臂跟着使不上力。



「对象的两肺,所有肺泡丧失功能,停止供应氧气!」



带着不明就里的表情,鸳野开始急促呼吸。



尽管再怎样呼吸,都不会有氧气流到她的全身。



「对象的左右眼球,视神经切断在根部三公厘处!」



眼前一闪。鸳野开始四处张望。



没有用的。她已经什么也看不见。



「对象的右膝关节,朝关节的反方向弯曲折断!」



这次响起膝盖折断的声音与凄厉的尖叫。



手脚不住挥舞的鸳野倒在地上,模样十分难看。



「噫咿咿咿、不要、不要、不要、啊……」



「哎呀,怎么了?叫得那么凄惨。」



蜜知道自己的表情既扭曲又残虐。然而她的内心深处十分沉静。



要控制杀意。



要学那个家伙,像那个家伙一样。



一脸无所谓地——杀人。



「痛吗?难过吗?」



「不要、痛、好痛……」



「不要说太多话比较好。你越是呼吸,就会越难过。」



「骗、人!真货、咳、呼……我、我要变成、真货……!」



「哼……你说谁是真货?」



看见鸳野死到临头还在说那种话,蜜冷笑以对。



「你既不是真货也不是冒牌货。」



「骗、人、你、骗人……!」



「告诉你好了,鸳野在亚。」



给这个家伙、这个令人憎恨的敌人、杀姊仇人,作为饯别礼物的绝望。



「你……既不是姬岛、君子她们那种真货,也不是像我们一样的冒牌货。既没有靠补丁拼凑,也不是嵌在模具里的铸造品。什么都不是。什么也当不成。像你这种人到不了任何地方,成不了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地方需要你。」



她以冷漠的态度说道:



「你只是个无法修复的,故障品。」



然后。



「对象的心脏,所有心肌停止收缩运动。」



宣告死亡。



随着她的话语一出。



鸳野在亚停止活动,变成一具尸体,就这么维持想要捉住什么的姿势。



在地板上一直咬着蜜的几条蛇也一起消失。



鸳野在亚的身体开始混进杂讯。



鸳野将会从这个世界完全消失,连同曾经存在的事实也是。



只有剩下寂静。



什么都不会留下。



什么——也没留下。



不久之后,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开始传来些微的嘈杂声。



大概是修正力开始运作了。鸳野在亚杀掉的人一一复活。



被蛇咬伤中毒而死的人。



被鸳野直接杀死的人。



由于杀了他们的虚轴遭到抹灭,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因此连他们已死的事也一笔勾销。这大概是因为世界行使了唯一绝对的权利。



蜜伫立在原地:心不在焉地听着远处的众多声音。



「……定义,远见殊子。」



缓缓发出声音。



「身为虚轴,『闹钟』(忐忑不安)的固定剂者之全域。」



她使出全身的力量,刚才杀害鸳野在亚时简直无法比拟。



打算用尽存在于自己体内所有语言的力量。



「……对象的死亡未曾发生,以现在时刻之十五分钟前的相同状态,复活。」



蜜早就知道。



她的世界,在实轴只不过是暂居一席之地的仿冒品。



而殊子之于这个世界,也是原本就不需要的——有如肿瘤的东西。



所以即使使用能将言语化为现实的力量。



即使能将死亡抹灭的力量成功运作。



对于一个世界既适当又方便的力量,对于另一个世界来说没有意义。



就好像——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家伙对蜜说过的话一样。



——你所拥有的世界,只能用来破坏。



「为什么……」



听着自己的话语空虚回响,蜜晈着嘴唇。



「为什么……你不在这里?」



她的声音,她的话语,无法传达给任何人。



无法传达给世界。



++



我们回到学校时,事情已经全部结束。



世界的修正力也完成运作,学校展现出与日常没有两样的景象。



所以。



我和主人一度安心,却又立刻……因为自己的安心而后悔。



佐伯老师告诉我们这件事。



她没有发出诡异的笑声,也没有胡言乱语,只是以沉重的平淡声音,告诉我们这个事实。我们一开始并不相信。不,是不想相信。



不想相信——



里绪仍在昏睡。因为她的疲劳已经超越极限。佐伯老师表示可能要睡上好几天才会醒。醒来的里绪会怎么想?



我们到处都找不到蜜。找遍整个学校,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应该负责,或者是有其他更适合的——不——我不想分析——这种事。



是我害的。主人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不过那大概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心声。



佐伯老师、里绪、我、主人。还有蜜大概也是这么想。



如果我们各自都能做得再好一点。



如果能够更尽力一点。



如果主人和我没有到外面。如果赌对了。



如果里绪没有倒下,没有用尽力气。



如果佐伯老师在场,或是让她赶上了。



如果蜜没有失去冷静。如果她拥有更强的力量。



如果我能多加点油。



如果。如果。如果——



我们明明是在「如果」的假设之下,因为「能够实现该有多好」的愿望而生。



然而愿望再怎么强烈,也只会实现在分歧的其他世界。



希望可以在这个世界实现的事,一个都没有实现。



虚轴?



那种——那种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自我厌恶的我,脑中只有这个想法。



「听我说——就是——那个女主角——超厉害的——」



「话说君子,那本书你不是星期六刚买吗?已经看完了?」



「那当然——日读一本。」



「干嘛说得好像日行一善……啊、硝子!」



时间来到放学时刻。



我在一年九班的教室露脸。



教室里干干净净,那起凄惨的杀人事件,以及发生在这里的战斗,都没有留下痕迹。



小公主还有小君应该都经历过很可怕的事,却浑然不觉地聊得很起劲。



「八重……去参加社团活动了吗?」



「嗯,对啊——」小君回答我。



「这样啊。」我点点头,然后看向小公主。



只有她知道我早退的理由。



我要去找无限回廊战斗——我这么一说,小公主便以一句「小心喔。」送我上路。还说一定要平安回来,否则不会原谅我。



小公主看见我的眼神,便对小君说声:



「啊、对了。君子等我们一下好吗?我有个秘密要找硝子谈一下。」



「咦——是什么——?难道是什么又色又纠缠不清的事……?」



「这也是秘密!」



她俏皮地如此说道之后离开座位。



我们先后走出教室,前往四下无人的楼梯间。



「你没事啊。」



小公主确定没有人在看我们,安心地叹了口气。



「太好了。」



她轻轻拍了我的头。



「真是的,我好担心你。不过回来就好,我很高兴喔,硝子。」



她笑了。



笑中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以及无忧无虑的安稳。



「小公主……」所以。



所以我——



「你……还记得吗?」



「咦?」



「你还、记得……吗?」



「硝子?」她应该察觉到了吧。



小公主的表情忽然一沉。



「硝子……你的意思是……」



她的嘴唇微微发白,停下抚摸我的动作: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该不会……」



「小公主。」



我压抑不了我的情感。



我刚萌芽的情感,那种无法以言语表达,无法运算的莫名感受。



「小公主……你……不记得……了、吗?」



她怎么会记得。



她只是个知道事情原委的普通人。



既不是固定剂也不是什么,会受到世界的修正力影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我认识的人吗?」



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所以我只能点头。小公主紧紧抱住我。



我不知道。我不住发抖,甚至不知道她抱住我。



「怎么会……」



小公主喃喃说道:



「硝子……你知道对不对?还记得对不对?」



「是……的。」



「是个怎么样的人?那个人,对我来说……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的声音里参杂原因不明的悲伤,以及因为自己的不明白产生的畏惧。



我也紧紧抱住她。



就像是要倚靠她。



「小公主,你听我说。」



声音当中夹杂泪水。我的视野模糊不清。



胸口疼痛、呼吸困难,更难过的是身体的感觉为之麻痹。



「……那个人,帮了小公主很多。总是帮小公主很多忙。对我们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和小公主……都很喜欢那个人。」



「……怎么、会?我、忘了这样的一个人……吗?」



哽咽的我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忘了也没关系,小公主。」



然后憋着气断断续续开口:



「接下来、我会告诉你。所以……求求你。



请你、以后也要记得那个人。要想像她是个怎么样的人、记住、她……」



我已经泣不成声。



把脸埋在小公主的怀里,咬着嘴唇的我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



如果她还活着该有多好。



如果她能平安该有多好。



如果她能够活蹦乱跳地现身,轻浮地对我说声「嗨」。



别说是亲一下了,就算是几百下……不,几千下也行。



我会踮着脚尖,亲她的脸颊。亲她那个笑得很狡猾的脸颊。



带着爱与祝福,还有感谢——如果可以这么做,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