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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logue-1st:IDIOTEQUE(2 / 2)


「没什么。」



我也收起自己的表情回答她。



我们的脚步自然而然带着我们走向流过本地中心的大河,来到堤防上。



此时的我已经察觉,她为什么会邀我来散步。



察觉到喜欢我的小芹,到底想要做什么。



主人和芹菜学姊出门散步之后,我也提着购物篮,带着钱包出门买东西。



目标是商店街的超级市场,要准备今天晚餐的材料。



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无限回廊没有什么大动作,但这并不构成怠忽戒备的理由。因此我在提升热源感应的敏感度之后,才锁好门走出住宅区。



我一边走一边保持警戒,同时利用思考回路的一角,进行漫无目的的运算。



事情结束之后——我还是一直想着小公主的事。



在修正力将关于她存在的记忆从世界与人心当中消去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我周遭的日常还是过得很安定。和八重及小君两人之间的交友关系毫无窒碍。对我来说偶尔还是有些不顺畅,但是她们两个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自然,世界就在这么不合理的状态下运行。



小公主的存在,或许是有部分留在鸳野在亚身上,但是那些部分已经被殊子封印起来,恐怕不会再有机会接触了。那么对我来说,小公主能算是活着吗?我还没做出结论。



人类的生与死,生命是什么?



存在需透过被观测才能成立。即使存在物理的实体,只要未受人观测、没有人认知,就无法说是存在。



那么小公主的存在究竟在哪里?



面对如此哲学性的问题,机械的思考回路性能不足。



然而当时的我确实说了。



我说「不要」。我说出不像机械、带有感情的言语。



对于那个可能称不上是存在的小公主记忆——



我在思考的同时,沿着巷子往右转,在前方二十公尺左右的十字路口右转,就会进入住宅区狭窄的道路。再走大约两百公尺,就会来到车流量较多的路口,到了那里人也会变得比较多。我将步行速度提升为原来的一?三倍。



就在这时,我在感应前方热源而停下脚步。性别是女性,年龄推测为十四到十八岁。



对方正准备以低于平均值的速度,通过前方的十字路口。



因此我决定用肉眼确认那个人。如果她直直走过去就不予理会,等到转过来这边再保持警戒,等她走过去就没问题了。



最后那个热源——那个女生走到十字路口附近,开始往我这边走来。



我放慢步行速度,转过视线,准备确认那名女生的容貌。



「咦……?」



就在这个瞬间,我的思考回路停止。



她身上的T恤是常见的款式,宽松的设计不会很贴身,下半身的牛仔裤是紧身的七分裤类型,脚上穿着红色运动鞋。综合起来可以说是很普遍、没有特别突出的休闲打扮。



年纪大约十六岁,及胸的长发绑成两边。肤色很健康,见不到任何疾病的征兆。头发是标准的日本人发色——略带茶色的黑。



她直盯着我,以略慢的步调朝我走来:



「好久不见了。」



我说不出话来,可是她继续说道:



「单独外出好像有点不够小心喔?」



站在我的面前,对着我说话。



脸上挂着我很熟悉的——笑容。



「可是你放心,我现在还不打算对付你。」



她的长相、声音,还有说话方式。



就在两个礼拜前,还是我几乎每天都会看见、听见的她。



我的本体自动开始比对资料。我反射性送出停止的请求,但是因为没有逻辑的问题,运算仍继续进行。



结果为九十九点九%——判断是本人。



「你怎么这么惊讶啊……硝子?」



「为什么……」



在我尚未算出解答之时,小公主叫了我的名字。



这是假的。



逻辑上有问题,我无法承认这样的事实。



我的本体「全一」的运算功能这么告诉我。



姬岛姬已经死了,所以不可能会在这里——



「很奇怪吗?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对了,硝子也会有很奇怪的感觉吗?」



尽管我的思考回路开始失控,眼前的她却以小公主的脸孔、小公主的声音、小公主的语气对我说话:



「怎么了?还是想不通吗?硝子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我开始摸索所有想得到的可能性,依可能性由高到低排列,一一斟酌,并且与资料对比……不行,整理不出结论,速度降低到平常的二%。



「为……什么、无法……解析。」



就在思考回路的混乱终于影响有机体,呼吸和脉搏开始加速时,她对我说道:



「还是说……你就快要拥有感情了……『全一』?」



此话一出,她的表情立刻呈现异于资料的变化。



不、不只是表情,就连脸孔、声音、举动,还有说话方式也是——



「问你一个问题,城岛硝子。」



拥有小公主外型的她对我露出笑容:



「一个人的人格——不,应该说是究竟存在哪里?排除灵魂这种无形的概念之后,还是很难定义对吧?」



该不会是——



「假设有一笔完整的资料,包含记录在脑细胞里的记忆、感情等等。如果这笔资料被骇客入侵,产生些许的扭曲,那么人们会……不,你会认定这笔产生错误的资料,就是原本的资料吗?」



但是这样的推论太过——



「还是要我换个问法?我想想……假设有液体装在杯子里。有一天杯子破了,里面的部分液体流到别的杯子里,然后你将那一部分的液体定义为『原本液体的残渣』,把它当成原本的液体。这时候你以为原本的杯子已经破了、碎了,那么……如果有人把你以为已经破掉的容器修好,而且原本的大部分液体都遗留在里面呢?只不过留在里面的液体在修理杯子的过程中,已经混入杂质。要是这杯东西出现在这里……你会如何理解、如何定义啊?」



这的确是最合乎逻辑的可能,但是——



「混入杂质的资料。备份资料遗失,无人辨识的资料。但是那笔资料只不过是没有和世界连结……却毫无疑问的存在。」



我不得不承认,但是我的体内有什么在拒绝承认。



至于那是什么……我无法解析。



「好了,问题来了,『全一』。」



可是我不得不承认。



她是——



「进入姬岛姬已死的身体里,吸纳留在脑中的姬岛姬的记忆与人格的我……到底应该定义为什么人呢?」



「无限……回廊……」



我的思考回路变成一片黑。



将小公主——朋友的身体当成固定剂,吸收朋友人格的无限回廊——把与她本人截然不同的微笑与话语——呈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吗,城岛硝子?很简单,答案再简单也不过。」



「为什么……!」



「为了让你伤脑筋。」



我无法正常呼吸。明知道这样会危及生命,有机体的肌肉却没有反应。面临存亡的危机,却连警告讯息都没有显示。眼睑违反我的意识,渐渐闭起来。就像我的回路正在拒绝听觉以外的一切资讯。



「我说『全一』,虚轴之中最顽强最巨大,对世界来说最凶恶的祸害、最下流的罪恶、最可怕的灾难。为了让我……让无限回廊……和城岛晶玩得更加尽兴,必须让你这个机械产生感情才行。懂吗?」



我没有开口,无限回廊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打算暂时用这副模样试着影响你。别担心,你的宝贝朋友,这个身体的主人还没被我完全吸收,不然这个游戏就玩不起来。所以还是可以硬是把我和她拆散……不,应该说只有你,只有你和城岛晶才能拆散我们……对吧?」



我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紧闭的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



尽管如此,无限回廊还是说得很开心:



「以你们的力量分离『无限回廊』,用速见殊子的力量弥补『姬岛姬』的缺陷,你的朋友就会的的确确、完完全全……回到你身边。」



应该说什么,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我得不到结论。



正因为这样,无限回廊对闭着眼睛的我,说得很开心:



「对我来说,『全一』……在你面对我、与姬岛姬为敌,为了把这个家伙抢回去的过程,你所萌生的感情才是重点……在你体内那种无法运算的不确定性,才是一切的关键啊,『全一』。」



隐约带着悲伤——



「将类比资料分割到最小极限,以数位方式完全理解之后——又会在分割之间出现随机的波动误差。当身为机械的你能够容许这种误差时,就会对世界形成更大的波动,让世界进入新的阶段。真是让人期待。唉,真是让人太期待了!」



但又说得更加高兴——



「所以,把我……从我的手中抢回去吧……『全一』。」



最后这句话,是在我耳边的耳语。



我反射性地以超越思考回路的速度,睁开眼睛抬起头。



所以我看见——小公主离去的背影。



她举起一只手,像是在对交情很好的朋友打招呼。



无限回廊以悠闲的缓慢脚步,转回她原本走来的路。



留在原地的我,身体不顾本体的命令,依然抑制不了些微的颤抖,只能默默目送她离开,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电线杆上的蝉,在黄昏放声鸣叫。



太阳没人西边天际,东方的天空开始转为深蓝色。



「我……」



身体的颤抖,是我在设定日后行动的最重要目标时,伴随而来的些微错误。



这是因为我有我的……不,是仅限于我的「理由」,因此产生些许的排斥反应。



不是为了主人,而是为了自我状况所设定的行动目的。



这是发生在身为道具的我身上,关键性的矛盾。



或许很有可能会将我的存在改变,而且有别于现状。



尽管如此——



「主人……」



感受咬住嘴唇带来的疼痛,我抬头仰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