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0章(1 / 2)
第十六章 『不安的抹除』
方法只有一种
与技巧优劣无关
能永不分离就已足够
●
佐山认为,这的确是一部有意思的小说。
与「有趣」有些不同。
那种感觉,并不是所谓的悲伤、愤慨或愉快。
其中包含的各种情感,总归而言,让佐山感到很有意思。
他捧着小说从书库穿过走廊,走进教室,打开逃生门,来到无人的餐厅,一路阅读。
在室外也同样边走边读。
如果是在电车上,想必会专注得不抓吊环、不看窗外。入迷时会忘了站稳,气愤时会跟着发怒,好笑时就会不顾旁人眼光地笑出声吧。
这部小说就是这么有意思。此刻佐山正将它捧在手上,一字一句地看。
原因不在于这是新庄的小说或遗物。
那种事佐山想都没想过。
他只是一字不漏地读,回翻也仅止于确认伏笔。
佐山对于小说没有特定喜好,算是所谓的杂读派,但他有个原则般的想法。
……第一次看一本书的感觉,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原因说单纯倒也真的很单纯。无论哪一个人、哪一本书,首读都是一生仅一度的经验。
正因如此,佐山才认为首读意义重大,不该只是简简单单地翻过去。
可是,一本好书同样也能让读者简简单单地翻阅。
这部小说,就是这样的作品。
故事的内容,是描述一名少年与十一个世界进行交涉,将世界导向新纪元的故事。
主角个性乖僻,别人说东他就说西,不时色心大起发发神经,脑袋简直有病。尤其是在浴室拉了女主角某部位三下那一次,特别令人不敢恭维。
……不过,或许是因为文笔的关系,很容易将感情代入角色……!
无论横看竖看,女主角显然就是新庄自己。
这么一来,男主角该是以佐山为蓝本——
……只是有点被丑化了呢……
可是,那也代表新庄认为这点描述动摇不了两人的感情。
在这种小地方察觉到自己与新庄的联系,让佐山满足地吁口气。
这故事真是有意思。
佐山已不再压抑感情,全神贯注地阅读新庄的作品。
新庄所建立的成就。
倘若这是非新庄不能完成的东西——
……它是否也算是新庄同学的一部分呢?不——
既然这小说记录了他们从结识到未来的种种,那么——
「——已经等同于另一个新庄同学了吧。」
就算没有人的形体,却含有促使她行动说话的意志。
于是佐山做出回应。
与留在书中的意志对话。
这并不奇怪。如果这是本有意志的书,当感情被她的意志触动时,依然保持沉默才叫奇怪。光知道忍耐压抑,可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新庄打电动时经常自言自语,令人发笑。
让控制器跟身体随画面一起摇摆已是司空见惯,要是角色死了——
「啊——!」
要是赢了——
「好耶!」
一旦亢奋起来——
「阿嚏——!」
这也全是家常便饭。仔细想想,新庄打电动时总是不停鬼叫,但这也是她可爱之处。特别是她一集中起来时,忘了注意衬衫下摆而露出的线条,更是两倍可爱的心之热岛。
……太美妙了……
佐山就这么一面回味往事,一面读着小说。
剧情一有出人意表的有趣发展,他就——
「哈哈,真没想到。」
若有值得思考的部分,就会喃喃自语——
「嗯……这问题真是不错。」
能够飞快翻页时,他便不避讳地——
「真够痛快!」
悲中带喜时,又会压低音量——
「啊,确实令人感动……」
小声表示感想。
对佐山而言,细细品味书中字句,不是消化一本书的过程,而是让自己与书对等的仪式。
书不会种在土里就长出来,必须经由人手写成。
每一句话的意念和其中想表达的事物,都使佐山能确实感受到新庄的存在。
就像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样。
要出点力,让她感受到自己,但不能太过使劲。
新庄想说的话,就在这里。
「而我——」
则继续阅读。
●
她对他说:
「我问你,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当然。我向你保证,我会永远陪着你。」
听他这么说,她安心地松了口气。
而他也因此问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安心呢?」
这使她「咦」地反问。
然后过了一小段时间,她「啊」了一声,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你给了承诺,让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啊。」
她笑着说:
「就算我们因故分开,我变成孤单一个人……只要记得曾经有个人肯向我这么承诺,我就不会不幸了。」
「是吗?」
「是啊。只要身边有过肯那样承诺的人,即使我看似孤身无伴……依然无时无刻都和他在一起呢。」
回答之后,她笑弯了眼。
「很久以前,有人对当时是孤儿的我说了这么一句话——虽然你现在孤单一人,但迟早会找到一个肯永远陪着你的人,你绝对办得到。我说啊——」
她又问:
「你会永远陪着我吧?」
「会呀,怎么啦?」
「既然如此——」
她说:
「那你也可以……永远幸福下去了吧?」
●
佐山读完了小说。
他站在阴暗的走廊上,眼前是走廊的墙。
墙上有扇钢制的门,门上的号码牌,说明其后是他们的房间。
佐山伸手转动门把,发现门上了锁。
于是他一手拿书,一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门框切出的方形黑暗中,是个见不到人影的房间,但佐山——
「没错。」
他低声说:
「我们的确约好了,要永远在一起。」
说完,佐山用力抱紧了单手抱着的小说。
接着他吸了口气,再度开口:
「我回来了,新庄同学。我回到我们的归宿了。」
尔后,佐山踏进无人的房间。
静静地、紧紧地关上了门。
●
佐山打量起房间。
房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线,就只有洒了满窗的幽蓝月光。
桌面保持着昨天出门时的模样。
右侧墙边的橱柜也没有开过的迹象。
至于左侧床上——
「——」
新庄的床上果然空空如也。
被子也依然平整。
佐山走向新庄的床,将头上的貘放在被子上。
他将新庄的小说放在枕边,看起来就像新庄仍在那里一样。
接着,佐山将脸贴上了床,像条狗似的不停嗅着床面。
入定了大约三分钟,他才「呼」地缓缓起身,也不整理一下散乱的头发便说:
「再吸下去就太浪费了……应该要尽快真空包装起来,保持它的完整才对。然后再设法游说各国UCAT,将它登记为世界遗产。」
最后,佐山跪坐下来——
「感谢你的款待……」
行礼、起身。
他站直身子,将外套放在窗边桌上,再将背心也脱下。
接着佐山脱下皮鞋,将棉被上的貘也移到桌上。
「睡醒以后,我的心情会变成怎样呢……」
佐山就这么抱着些微不安与期待,爬上了梯子。
爬上自己的床。
没两步,他的头就伸过了床面。
眼前有个屁股。
●
没错,那是个屁股。
说文雅点叫做臀部,而且没穿内裤。
「这……」
那裂成两半的物体正横躺着。
快冷静。佐山对自己说。
读过新庄的小说后,原本情绪低落的自己确实十分激昂,右脑大概是充血状态吧。
那极可能是幻觉。
……不对。
佐山心想,自己绝不可能见到幻觉。
「如此一来,说不定是屁屁之神见我这屁屁精灵修为已足,因此特地赏赐我的……」
……所以这不是什么幻觉,而是屁屁之神的幽体吗……!
由于与幽体接触必须具备强韧的精神力,于是佐山检查了自己的MP。
……数字破表,超过9999!完全没问题!
在不知不觉间握起左拳上下挥动的佐山察觉一件事。
这屁股接着一双腿,另一边还有衬衫下摆。
「……?」
仔细一看,屁股的主人踢翻了被子,让腰部以下都裸露在外。
在枕边叠起的布,像是住院患者穿的罩衫。
这就表示——
「屁屁之神受病魔侵扰了吗……」
桌上的貘虽拼命摇头,但佐山视而不见。
这时,眼前的曲线突然一歪——
「嗯……」
在鼻息般的声音中扭动身体,仿佛要躲进棉被般蜷缩起来。
但对方睡意尚浓,没让被子好好盖住下半身。
结果,屁股还是对着佐山露出了半截。
佐山恨不得立刻出手抚摸,但他摇了摇头——
「怎么能只为了欲望或好奇心就碰触屁屁之神呢。」
「嗯啊……」
两团白肉又扭了扭,歪了几分.
于是佐山为欲望跟好奇心配上状声词并伸出手——
「——哒哇。」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棉被高高一掀,底下的人也弹了起来。
那人一头撞上床头书架,震落了几本书;挂在天花板上的西装,也掉下来盖住那人。
「怎怎怎么啦!怎么啦!怪兽?超兽?还是空袭?」
拨开西装和书堆成的小山后,出现在佐山眼前的是——
「新庄……同学?」
●
佐山虽出了声,但对方惊魂未定,没听进去。
而且那人好像还没适应这片黑暗,连忙左右张望并大喊:
「是、是色狼吗!还、还是——什么?什么?——敌人来袭?」
接着更拿出不知打哪来的防身用切断系符纸,挡在身前。
而佐山仍未理解现状。
……为什么?
日本UCAT已遭消灭。
那么,新庄为什么会在这里?
真是幻觉吗?不对,刚刚的触感绝对是本尊。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佐山动脑思考,但想不出答案。
于是他只好看着吓得全力警戒的新庄。
佐山挤出笑脸说:
「先冷静点吧。哈哈哈,快冷静下来。」
新庄先是一愣,随即摸黑左顾右盼起来。
「哪、哪里!你在哪里!」
一听,佐山点了点头,在梯子上张开双臂。
「我就在这里啊,新庄同学!」
「原来在那里!」
切断概念无声无息地横砍而来。
佐山立刻起脚下滑三阶,切断力正好削过头顶。
背后双层衣橱的厚重布幕当场断裂,如果扫中脖子就一发毙命了吧。
这时头上的床又——
「……没中吗!再、再来一发!再来一发!看我的猎头族直传绝招!」
「住、住手!先别急着发飘,快冷静下来啊,新庄同学!」
佐山点亮了灯。
在光线让床上手忙脚?地「哇」了一声后,佐山才松了口气。
接着他定下心,爬上梯子。
随即看见床上满是西装和书本——
「新庄同学……?」
眼前新庄襟口大开,双手分别按住胸前和两腿之间。
皱眉缩着身子的她,似乎也发现了梯口的佐山,一会儿后——
「佐山……同学?」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
「这是什么情况?」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
「先冷静。」
最后同时「嗯」地放松肩膀。
佐山趁机会爬上床,在新庄面前跪坐。虽然满床都是衣服和书,但这不重要。
他只想赶快确认眼前的人物是否为真。
「新庄同学,可以再让我摸摸看吗?」
「……你还好吧?」
「哈哈哈。别担心,突然摸那一下对我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只会让我想多摸几次。」
「你根本烂光了嘛!」
虽然捱了新庄的骂,但在佐山眼里,这不过是平日一贯的标准流程。
所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新庄也跟着侧首。
「我才想问你呢……」
她将头歪得更偏,问道:
「你和命刻小姐决斗完了吗?还有,我应该是在操场啊,怎么……」
说到一半,新庄才终于察觉自己的状况。
她纳闷地按着额头,瞄了佐山一眼后怯怯地问:
「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佐山没能回答。
他无从答起。
然而,在新庄有了「人在这里」的自觉后,佐山便解放了自己。
他跪着向前移去,在新庄回头时抱紧了她,一起倒在床上。
「啊。」
什么也不想,只是用力地拥抱新庄。
他不想放手,也不敢放松。深怕自己一那么做,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因此,佐山紧紧拥着新庄。
新庄在佐山臂弯中缩起身子,急促地吸了口气,并感到佐山放松了些。
「那、那个……佐山同学?你的身体好冰耶?」
佐山不予理会,怀里的体温比自己重要得多。
他抬起头,手从新庄腹侧重新探入衬衫底下。
五指紧扣她纤细的背。
仿佛要吞下她的轻呼般堵住她的唇。
「嗯啊……佐、佐山同学,先、先等一下,那个——」
新庄的出现让佐山心中充满无限感激,完全压过了歉意,于是他尽可能地以自己的方式确认少女的存在。
既然双手已拥着她的身躯,那便啄唇濡舌、偎颈蹭颊地感受她的一切。
唇瓣一分,新庄也跟着「啊」地吐气,身体瘫软下来。
她显露出涨红的双颊、无力的手臂,和凌乱衬衫所藏不住的躯体。
新庄表情虽有些犹疑,但不掩她的喜悦。
「所、所以这是,那个……我真的让你很担心吗?」
佐山摇摇头,放松下来看着新庄。
「没什么。事实上,这只是让我必须思考我们在下个阶段该怎么相处而已。」
「例如说呢……?」
「把你做成软体配上音效,在想像时会『呜啊』,在拍照时就会『呼呜~!』之类的。」
「什么烂软体……」
不过,新庄似乎听出了佐山的弦外之音。
她轻轻缩身、点头。
「这样啊……看来那场梦不只是梦……」
「梦?」
「嗯,怪怪的梦……有一个奇怪的老爷爷跟——」
说到一半,新庄突然苦笑起来。
「现在我才发觉,那就是佐山同学的爷爷跟妈妈呢。他们的脸,跟我在照片和过去的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还真是场怪梦。」
「可是……他们都是好人喔?」
新庄将梦境描违得像实际发生过一样,佐山也静静听着。
「而且啊,那个——」
新庄双腿逐渐放松,仿佛已不再防备佐山的身体。
接着她的右手扶上了佐山的脸颊。
「佐山同学?」
新庄吸口气说:
「——你知道吗,你的眼泪跑出来罗?」
佐山正狐疑时,看见新庄眼角也有颗水珠溜到了她的耳边。
「——你很痛吗,佐山同学?」
「不会……有你陪我,我怎么还会痛呢,新庄同学。」
「这样啊。那我们两个……为什么会哭呢?」
新庄「呵呵」地笑,将手搂上佐山双肩。
两颊嫣红也更为浓烈。
「佐、佐山同学,我先问一下喔。今天是几号啊?」
「……现在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凌晨。」
「是喔。」新庄沉默片刻,
「以前至先生说过——我是今天出生的耶。」
「我也是啊。」
从佐山口中落下的话让新庄有些错愕。
「咦……咦?」
「有什么好惊讶的呢……能够再见到新庄同学,就是我这辈子最棒的生日礼物了呢。」
「只、只是见到我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佐山果决地否定:
「没那种事。本人佐山·御言,将在天亮后前往国会,提案把今天订为『新庄同学再会纪念日』,作为我和新庄同学的假日——怎么样?简称SS纪念日。」
「和纳粹这么接近的简称恐怕不太好吧?」
佐山点点头,又想了想。
「说得也是。你想要礼物吗?」
「不用了。」虽见新庄如此摇头,但佐山已打定主意要送她点什么。
而新庄则怀疑地问:
「你是不是在动什么歪脑筋?」
佐山立刻回答「怎么会呢」,接着他突然——
「我想问你一件事。」
「好啊……什么事?」
「嗯。可以的话……新庄同学,我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当作送你的礼物。」
有说不的余地吗?被佐山压着的新庄不禁这么想。
她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嗯」地点头。
视线和佐山对上后,她再次颔首。
「……其实我……也想确定佐山同学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呢。」
●
风见正在冲澡。
爸妈不在家,看来还在都内忙工作的事。
……对了,他们好像很久以前就打算办个圣诞演唱会。
这代表妈妈还有机会上台演出。
退出歌坛多年的妈妈,可能又要重返萤光幕了。
这让风见相当开心。
她双手束起湿透的头发,让洗发精充分流入发问,接着手顺着头向上梳去,将洗发精均匀刷开,带起些许泡沫。
……洗完以后就弄点饭吧。
进了家门喘口气后,出云打开电视关心奥多摩的灾情,风见便趁着这段时间冲澡,当成净身仪式。
他等等也会来洗吧,先准备点消夜或许不错。
刚刚检查过冰箱了。
或许是考虑到家里不常有人,剩下的大多是容易保存的东西。应该还有两、三颗耐放的蛋,冷冻库里多半也有吃剩的白饭。
可以将饭解冻做成茶泡饭,再煎点香肠和蛋。做成咸粥也不错,如果饭够还能炒个饭。
想到这里——
「……我还真是积极。」
风见不禁苦笑。再累也不能空着肚子,是吧?
虽然很担心日本UCAT的人们,不过现在自己也帮不上忙,是不是先吃点东西休息片刻比较好呢?
不知道。
但她确定,吃饭休息会带来睡意。
如果撑着不睡,能展现出自己有多担心大家吗?
……他们会希望我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无力吗?
这到底算不算是为疲累的自己找借口呢?
不知道,没有答案。她只知道自己已搭上洗澡、吃饭、睡觉的三段弹射器,所以——
……与其今天硬撑着不倒,还不如明天好好活跃。
打定主意后,风见将头伸到莲蓬头下,两手拍拍脸颊。
「这才叫做积极!」
一抬起头——
「这才是我的千里!」
出云就开门闯了进来。
「——!」
突发状况。
风见一时失措,只是环抱自己的身体东遮西掩。
眼前的出云则是干笑着说:
「咦?千里?真巧,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
「少扯这种烂谎——!」
风见右腿一旋,将出云踹进没放水的浴缸里。
●
新庄接受了佐山的吻。
现在,她的身体是运。
房内点着灯,少女的衬衫已然褪下。
佐山正在检查她的身体。
房间虽然明亮,但佐山仿佛得靠触摸来感知新庄身形一般,以手指在少女身上游走,不时或压或揉,甚至伸舌舔舐,好确定怀中的她不是个空壳子。
「佐、佐山同学……你、你现在好像不只是在检查耶?」
「哪有,我的确是在检查你唷,新庄同学……都是我的手太坏了!坏手!来,新庄同学,快处罚我的手,用你的屁股和胸部狠狠地打它吧!」
「……你还真擅长毫无意义的自我陶醉呢,佐山同学。」
说着,新庄身上的手又让她扭了一下。
她「嗯」地摆动手臂,碰到了散在一旁的书。
层层西装则是垫在她的背后。
于是新庄问:
「那、那个,佐山同学,你的西装……」
「你想穿西装检查吗!Tes.,那就到灯光下来吧……我需要更多的光!」
想起身下床的佐山被新庄用剪刀脚夹了回来。
他重心一个不稳,倒在新庄身上。
新庄跟着挪动泛起汗珠的身体,支撑压来的重量。
「不是啦,我不是说那个,你的书跟西装……没关系吗?」
「只要是铺在下面,全都算是床的一部分喔,新庄同学。」
可以这么说吗?当新庄这么想时,佐山忽然露出笑容。
「我看过你写的小说罗?」
「咦!」
青天霹雳。
少女的体温顿时到达沸点,但在「哇」或「不会吧」等字眼浮出心头前,佐山已经——
「原来你……很喜欢被我亲啊?」
「不是啦,我是、那个,呃——」
「原来你都是嘴上说不要……心里其实已经不想反抗啦?」
「其、其实那、那都是……都是虚构的啦。」
见新庄回答得支支吾吾,佐山笑着说:
「哈哈哈,原来是虚构的啊?」
「啊,嗯、嗯,都是虚构的,虚构的!」
佐山又笑了三声,然后贴近新庄说:
「——可是你稿子上写『都是真人真事』耶?」
新庄还来不及尖叫,佐山的指尖已按住她的肚脐。
让她有种手指侵入腹中的感觉。
「——」
少女背脊不由得一震,拱起身子抵挡腹中的感觉。
「啊……咿!」
看见新庄试图调整呼吸,佐山疑惑地问——
「奇怪……不是虚构的吗,按这里怎么还会有反应呢?」
「佐、佐山同学,你不要故意欺负人家啦……!」
「没有啊,我不是在欺负你,新庄同学。」
「不、不然是什么啊?」
佐山想了想,随即回答:
「我只是在跨越纯属虚构跟真人真事之间的界线而已啊……」
「你怎么能这么正经地鬼扯啊!」
话一说完,新庄就感到手指溜出了脐下。
「——啊。」
佐山的手指滑下她因跪姿而高挺的下腹,在尖端点了一下。
「嗯。」
指腹轻点试探,让新庄忍住声音,咬起下唇。
在这令人窒息的强烈感觉中,他的手指一再探查她尖端的曲线——
「啊……」
接着上下错动。
一直短促地「咿」的新庄仰起了头,空气随即流进打通的气管。
「佐、佐山同学……不、不要摸得那么猥亵啦……」
「嗯,那么我就先制造一个不猥亵的环境吧——你要听广播的教学节目吗?现在,社会科的『不工作大叔』应该重播到了和社会正面对决的桥段才对。」
「听那种东西只会破坏气氛吧!」
「……老是自说自话,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新庄跟着苦笑,并泄出了其他声音。
她的腰仍挺在空中,任佐山的手与唇恣意游走。
那唇逐次下探,吸含她的粉胸,啄遍了她的全身。
指腹又滑又压,令她又酥又麻。少女虽想抵抗却又割舍不下,只能随手指反应,扭腰摆臀。
一次摆荡中,在上溜转的手指几乎滑进其中——
「……呀!」
新庄急忙压下了腰,但指腹顺势向上使劲一擦,且接二连三地不断重复,仿佛想让新庄的腰也弹个没完——
「……!」
而新庄也跟着配合向上的连续搓磨颤动身体,调整呼吸。
这时,一次猛烈的力道在濡湿的肌肤上向下推送,窜向后方。
冷不防的相反动作和下方失守的感觉,让新庄吓得打颤摒息——
「————」
某种虚脱般的无力感趁虚而入,长时间支配了她。
一回神,佐山已抓住她不知不觉间瘫在两侧的手,往自己拉去。
又是另一种情况。佐山还是在新庄腿间,新庄也没改变姿势,只是手被他拉到臀下,使得挺高的腹与腰正对着他。
手指的触感,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湿滑的唇舌取代。
「啊,佐、佐山同学,不要啦……」
但佐山没回话,令新庄有些害怕,在「呀」地顺从剧烈的感觉轻呼之余——
「不、不要不说话嘛,佐山同学。拜托啦……!」
「回互吼——无瓮话,哼荒红回。」
「嘴拿开再说啦!」
佐山又拉下新庄的手,使她再度一挺,臀部也抬离床面。
看起来就像新庄自己毫无防备地送到佐山嘴边一样。
很快地,深处也遭佐山舔舐,新庄跟着喊出声来。但没两下,声音又被锁在喉中——
「……嗯。」
一阵长颤后,新庄恢复意识,放松全身。
她喘了口气向上望去,看着佐山。
「新庄同学。」
「……?」
佐山对那代表疑问的鼻息点点头。
「你还在那里吗?」
「……嗯。」
说完,新庄将身子转向佐山。
感受到自身呼吸有多滚烫的她坐了起来,往佐山靠过去。
「那、那个啊……」
接着她眉翼下展,手抵着唇说:
「佐山同学,我一定让你很担心吧?所以,那个……现在就换我告诉你我在这里吧,就像你刚才检查我一样。然后等一下再换回来,好吗?」
在佐山制止之前,新庄已碰触了他。
少女与少年交换立场,告诉对方自己确实存在。
她凑上双唇,伸舌舔舐。
「佐山同学……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你已经救过我好多次了,所以,我也要用运的身分送你一点礼物……」
新庄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接着在发问的抚动感、唇边的湿热感中,以口包容他的一切——
「佐山同学,不管你要对我怎样都行,不用迟疑喔……?」
「……真的可以吗?」
新庄点点头,扭着身体仰望佐山。
「我会告诉你——我就在这里,和刚刚相反,换我来承受、接纳你。所以,你等一下也要告诉我……你真的在这里喔?」
●
风见家的浴室传出巨响。
巨响的主角,是在浴缸里转了一圈摔个狗吃屎的出云。
「很痛耶,搞什么啊你!」
「这是我的台词!你这个破门偷窥狂——!」
风见将莲蓬头的水量钮从正常→直射→舰炮,再切成冷水射击出云。这几乎炸成雾气的水攻让出云难以招架,在水花后大喊:
「那样就不叫偷窥了吧——!等一下、停啊、快停下来啊,千里!」
「你道不道歉!」
「千里的身材好棒喔~」
风见「啧」了一声,减弱水量,拿浴巾盖住身体叹气。
……都这时候了,他还在想什么啊。
接着,出云肘子撑在浴缸边,仰头对风见说:
「你还好吧?」
「还过得去啦。」
风见又重重叹口气,坐在浴缸边拄起脸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应该说,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正经啊?」
「唉呀,这个嘛……」
出云略低下头,又看向天花板,然后语气沉重地说:
「放着你一个人,你又会胡思乱想呀。」
风见被出云一语道破,发现脸颊热了起来,便别开视线说:
「想太多,我哪会啊。」
「那么——」
出云低声说道:
「你刚才就不必那样为自己打气了吧——现在该忙的又不是我们。」
「可是……!」
一转过身,风见就想起适才为自己打气的原因。
接着许多张脸忽地浮现眼前,让风见知道自己就要失态——
「可是……」
声音崩散,世界也跟着歪斜。
「啊……抱歉抱歉,我说得太过分了。」
出云伸手拿起莲蓬头,将温水浇在风见头上。
浏海有如在热水里飘动的黑影,完全遮住了她的脸。
水不停从脸上溜走,只留下颤抖的声音——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
「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那还用说。」
风见双肩抽动,让朝下张开的嘴吸进一口带着水流的气。
「都是、都是你的错!」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每次,我是说每次喔?你每次都让人生气,老是那么好色、轻浮,吃饭狼吞虎咽,没事乱买东西,还会捡奇怪的书回来……哇,气死我了——……!」
「喂喂喂,你的怒气值怎么真的愈来愈高啦,千里?」
「还不是你害的!」
这时,风见的头发突然被撩了起来,露出一只眼睛。
抬眼一看,出云就在水帘后盯着她。
「都怪到我身上来吧,那是你的特权。」
「……真、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吗,觉?」
出云想了想,说道:
「因为——事情过后,你一定会跟我道歉嘛。」
一听,风见愣了几秒——
「————」
忍不住苦笑。
现在想想,的确是那样没错。于是风见吐了口气——
「对不起。」
她将脸颊贴上出云胸口,这么说道:
「觉,其实你也不好受吧?」
「我没事,用不着你担心。」
「是吗?为什么?」
出云沉默片刻后回答:
「老妈过世的时候,我就想——啊,应该不会有比这更让人伤心的事了。结果,我身边就多了一个你。」
因此——
「下一次我又那么伤心的时候呢,就表示千里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而我也不用替你担心什么,这样就不会难受了吧。」
让风见无言以对的话淡淡地持续下去——
「如果身边有人死了,那也是一样。至少我们还活着,不必让他为我们而伤心。我相信,这是一件很棒的事。」
「你、你这样不是……」
风见心里一片空白,但她仍然想抗议。这时出云将手放上她的头,苦笑着说:
「就那样吧——思考别人是死是活,只有够闲的人才办得到。你一直很努力呢,千里。无论如何,至少你没让人那么伤心过,不是吗?」
这一问,让风见有所动作。
她沿着出云胸口向上扭身,搂住他的脖子。
一声「笨蛋」后,少女吻上出云的唇,并想着自己现在作何表情。
「你这个笨蛋。我要大声告诉你,你真的是个笨蛋。这也是我的特权。」
「这个特权早就被佐山侵犯罗。」
风见贴紧出云的身体,微笑起来。
「没关系,我还有在事后道歉的特权。所以——」
她在感到耳根发烫的同时,这么问道:
「你要……让我道歉吗?」
出云以拥抱回答了这个问题。
热水使得两人贴得更紧,这让风见——
「啊……」
稍有犹豫地眯起眼睛。
下一刻,她突然听见了某些来自大门口的声音——
「千里——?你在家吗——?妈妈跟爸爸回家拿点东西,你在吗?」
两人在浴缸中面面相。
「这下子……」
见风见突然板起了脸,出云跟着点了点头。
「只好洗给他们看了……!」
出云再度被风见砸进浴缸里。
第十七章 『平安的献礼』
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
我应该办不到吧?
没那种事
●
黑暗的天空下,有道长长的直线。
直线向西延伸,打满了灯光。
此处是横田基地西侧的备用跑道。
宛如其腹袋的机库前方,有四道人影。
两对少男少女。
肤色较深的少年抱胸说道:
「——变成利维坦的诺亚,目前盘据在东京上空。然后呢,现在还联络不上日本UCAT那些人,而且我们的武器只能拖个几秒钟,说不定下一次就完全没用了——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飞场?」
少年隔着墨镜看着面前的飞场。
「更何况,你腹侧的伤只有经过紧急处理吧?你连家也不回就跑来这里找我们两个,应该是有你的理由。不过我还是认为,你先到医务室让那些肌肉男处理一下比较好。」
听了他的话,飞场搔了搔头。
叹出白烟的脸上,带着不甚有力的笑容。
「其实,我是想在去医务室之前先给你们看点东西啦。只让原川学长跟希欧看喔。」
希欧歪起了头,双眉垂成八字面向飞场。
「要在见肌肉男之前给我们看得……应该不是什么变态的东西吧?」
「我、我什么时候变成那种色魔啦!」
飞场一说完,原川便在希欧耳边窃语道:
「别看他那样子,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所以你听听就算了,别问得太深,否则会没完没了。他可是不惜牺牲胯下也要制造笑料的人呢。」
「啊、好,Tes.,知道了——希欧不会太刺激他的。要是认识的人成了罪犯,老师也会难过呢。」
于是希欧对飞场挤出笑脸。
「你、你要给希欧看什么呢?希欧好期待喔!」
「这个期待好像非常不单纯耶……」
飞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身边的黑发少女。
「总之,找你们来这里……也是因为日本UCAT变成那样,别说疗伤了,想干什么都没办法,所以——」
飞场点点头。
「美影姐想问问看,你们会不会感到绝望之类的。」
听到飞场所说的名字,希欧转头对那位浅笑着的黑发少女问道:
「美影姐姐……你完全不觉得战况不利或绝望吗?」
美影跟着回看希欧。她稍稍侧首说:
「全龙……好可怜喔。」
「咦……?」
在一脸讶异的希欧面前,美影望向东方。
东京的方向。
这里的天空虽被全日戒备的横田基地照亮,但都心处的东方天空看起来更为耀眼。
现在是年末期间。美影凝视着那片被地面光线照亮的都心天空,轻声说道:
「全龙那么大,却只有命刻一个人陪她。」
说完,美影垂下视线。
横田基地内充满了各种动静。
他们处在包覆整座基地的概念空间之中。东侧的主跑道,停满了经概念空间航道飞来的各国UCAT代表座机,以及来自美国本土的机龙。
他们脚下的这条备用跑道,迟早也会被当成停机坪。
美影看着那些动静,低语道:
「我们还有大家作伴喔。」
「可、可是……!」
希欧拉高音量说:
「我们根本打不过利维坦啊!」
「因为对方很强,就不去抵抗吗?」
美影望着众人这么问,让希欧静了下来。
这时,原川突然拍拍希欧的肩,对美影和飞场说:
「有话就别卖关子了吧。希欧最近学会了自怨自艾,只要一点点小挫折就会大吵大闹脱光衣服,悲观地演起内心戏——应该是得了猛爆性自怨症吧。」
「原、原川大哥!你这样讲希欧也太过分了吧!」
希欧紧张地东张西望起来,引来飞场怀疑的眼光。
「哇……这应该就跟那种在毕业文集抱怨学校或人生的人一样,实际上都是无病呻吟,只是想引人注意而已。」
「希、希欧才没有那个样子——」
「不过呢,希欧跟其他人不同,一呻吟起来绝对会把别人拖下水,而且第一棒一定是我。要是不躲到核子避难所之类的地方,可是闪不掉的。」
「哪、哪有,希欧才不是——」
「避难所?希欧跟核武一样可怕吗?」
「不是啦,哎哟,这个、那个——」
希欧全身喷汗,大声抱怨起来:
「那、那个,你们的一贯伎俩为什么都没受到影响呢?为什么忽略当事人自己开会的可恶习惯都没受到影响呢?为什么呢?」
「冷静点,希欧·山德森。我们没有忽略你。」
「原、原川大哥—真、真的没有吗?你们真的没忽略希欧吗?」
原川点头。
「真的。不过,别把你的怪病传染给我,希欧·山德森。我的人生还有得忙呢。」
「太过分了——!」
「好啦好啦。」飞场连忙出手安抚大叫的希欧。
在希欧和原川没事了以后,飞场站到美影面前说: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得跟他们拼一场啊。」
「听起来真像流氓。」
「……原川学长的毒舌简直是种艺术呢。」
希欧点头如捣蒜地同意,美影的手则搭上了飞影双肩。
接着她转向希欧。
「希欧,你的意志还在吧?」
「咦?」
希欧疑惑地看看一边的原川。
然而原川别过头去,望着天空说:
「你就像平常一样,动动脑去回答啊。」
一听,希欧叹着气转回美影——
「——对,希欧的意志还在喔。」
少女将答覆送向美影的双眸。
美影也与希欧正面相对。
「那么……我们就一起去听利维坦跟命刻的哭声吧。」
「咦……?」
「希欧不是说过『想哭就哭有什么不好』吗?所以……我们就直接去听听看吧。能在她们挥手抗拒时阻止她们的,就只有我们而已。」
希欧犹豫地答道:
「可是……大家的力量对付得了利维坦吗?」
「可以的——至少我们一定可以。」
飞场肯定地说。
但希欧却瞄了原川一眼——
「原川大哥……在漫画周刊里面,先表现自信的人是不是都会输啊?」
「嘘,矮子跟大个子确实都是第一个倒的。可是希欧啊,你也别说得太大声,飞场好不容易又像以前那样嚣张起来了耶。」
「你、你们两个在那边胡说什么啊!」
飞场气急败坏地回嘴。
「全、全龙交涉部队里哪有那么老套的炮灰啊!」
原川和希欧把头转开了五秒。
之后,原川拍拍希欧的肩,她才答声「好啦」,低头鼓起力量。
很快地,希欧勉强挤出了今天第二次的僵硬笑容。
「所、所以,飞场大哥跟美影姐姐所谓有用的力量是指——」
「话说……我最近的地位好像比之前还低贱得多耶……」
「没、没这回事唷!绝对没有人故意不看你或无视你唷!」
「根本每个人都是好不好!你们也稍微研究一下怎样可以让我被吐槽得心服口服嘛!这么一来,我就算被看做畜生也心甘情愿啊!就算被当成小狗狗逗弄,我也会比较开心啊!」
希欧一副「这样真的好吗?」的表情看着原川。
这时,美影从飞场背后贴了过来。
「龙司,这样子有感觉到很大吗?」
「棒透啦,美影姐!啊啊,全身充满了莫名的力量——!那边那两个!你们为什么要用看到可悲畜生的眼神看我啊!」
「随便啦,继续说正经事吧,飞场·龙司。」
飞场依然浑身是劲地回答:
「好的。我发现,我们的力量变得有点不一样,虽然差异不多就是了。」
「不一样?」
「我就是要给你们看这个……至少,应该会和刚刚对上利维坦时不太一样。然后——」
美影趁飞场换气时对希欧说:
「即使大家的力量没有用,或许我们的力量依然能够成功……这是希望,还是绝望呢?」
「有人说,没有什么东西比摸不着边际的希望还要令人绝望。」
听原川这么说,美影轻笑一声。
「那么,也没什么比看得见尽头的绝望更让人充满希望了呢。」
美影接着说:
「我想,你们跟大家可能都忘了一些事或方法。所以我们要让你们看的,就是其中之一。」
一听,希欧急忙向前一步。
「现在吗……那个,是不是把大家都叫来比较好呢?」
「不用了,那说不定会害大家受伤。而且——」
美影闭上双眼。
「看了就知道。」
下个瞬间,美影和飞场横展双臂,同声高喊——
「……荒帝!」
●
风见正在道歉。
她身穿运动外套,端正姿势跪坐。
地点在客厅,时间已过凌晨五点。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开家庭会议啊……
原因就出在身边的笨蛋上,不过跟着起哄的自己责任也不小。
所以打从刚刚开始,风见就对坐在面前的爸爸频频低头道歉。
总之,无论爸爸怎么说,道歉就对了。风见便是以这样的战术,翻出脑袋里所有道歉词一路撑了下来。
我错了。
对不起。
小女深感歉意。
孩儿惭愧之至,望父亲大人恕罪。
对不起啦。
请原谅我。
哎哟,就原谅我嘛,Sorry~
原谅我又不会怎样。
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我嘛。
快点原谅我啦。
好了啦,可以原谅我了吧?
原~谅~我~是~会~死~喔~
「——现、现在怎么好像爸爸才是做错事的人啊!」
「啊,抱歉,一不小心就露出马脚了。」
风见再度低头道歉,接着将手伸到一旁,把出云的头狠狠砸在地上。
「就是这样,对不起。」
这时,妈妈来了。
风见缓缓抬头。在她的正前方,妈妈将一个冒着烟的盘子交给了爸爸。
那白色盘子中装的是——
「啊!我原本想做的炒饭!」
「我把饭都用完罗。」
「哇,恶魔!」
「你反省够了吗?」
风见感到胃开始摩擦起来。
「我……」
话没说完,妈妈就拿出不知打哪儿来的凉扇,在炒饭旁边扇了起来。
……呜啊,是胡椒跟锅巴的味道,好香喔!
爸爸乘胜追击——
「好吃!妈妈做的炒饭真是人间美味!」
「够~了~啦~!反省跟刑求是两回事吧!」
风见忍不住求饶,引来妈妈的目光。
她垂下双肩说:
「妈妈跟你说喔……」
「什么?」
这时,向爸爸借了运动服应急的出云——
「先、先等一下。」
自动磕下了头。
「全都是我得意忘形,请两位别责怪千里!」
风见吓了一跳。
「觉……我突然好感动。」
「你之前都是怎么看我的啊——算了没差,事实上,的确是我拖累你的。」
爸爸当着出云的面,边吃炒饭边点头。
「可是,既然千里跟你一起胡闹,就代表她也有责任吧?」
听到未来岳父这么说,出云猛然抬头。
他严肃的表情霎时崩毁——
「呃,要这么说也没错啦:」
「你这笨蛋!」风见举起拳头,却被妈妈一声轻咳挡下。
出云当场吓得缩起身子,但他看了看眼前两人后又说:
「不过,我那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出云答道:
「因为——要是我不陪着千里,她大概会哭出来吧。」
「这又是——」
「其实呢,我们的工作碰上了一些麻烦。」
出云小心地说:
「……可能有同事会因此过世,就是这样。」
接着,出云将仰起的视线重新移回风见夫妇身上。
他仿佛要并征求同意般,露出无奈的笑容问:
「像这种时候,千里身边一没人就憋不住眼泪了吧?所以我非得陪在她身边不可。」
听到这里,风见落下举起的拳头。
轻轻槌在出云层上。
「笨、笨蛋。」
两下、三下。
「你、你干么随便把我当成那种人啊!我最讨厌人家这样了。」
出云不为所动,默默地看着风见夫妇。
风见的手也因此吊在半空中,转头瞄了双亲一眼。两人也盯着她看。
……哇。
那两道目光让风见紧张起来,感到脸颊愈来愈烫。
「你、你们看什么啦!」
「没什么。」爸爸挖了口炒饭塞到嘴里。
「……千里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有机会就找人撒娇呢。」
「呜哇……」风见吃了一拳似的向后翻仰。
……这下惨了。
谁快来救救我的名誉啊,哪个正义英雄都好,快来啊。
求了三次也没人出现后,风见认命地坐正。
「我、我哪会撒娇啊!觉,你、你也快耍个笨转移话题啊!」
一听,出云转了过来。
他一本正经地说:
「现在的千里真是可爱到不行啊。」
风见一声不吭地将出云拍倒。
啊啊,这下心里舒服多了呢。风见心想。
●
佐山和新庄背靠着墙,并肩坐在床上。
两人聊着日本UCAT的现状,以及新庄写的小说。
在黑暗中交错的言语,包含了安心感和笑意,身体还感觉得到余温。
新庄已穿上了衬衫。
当小说主角的话题告一段落时,佐山如此说道:
「真的很意思——可以的话,我希望新庄同学将来能多写一点。你想当小说家吧?」
「小说家哪有那么好当啊。」
「可是呢,只要你朝这个目标努力不懈,我认为总有一天会成功唷。」
「真的吗?」新庄咯咯轻笑起来。
当佐山因笑声而陶醉时,新庄眯起眼说:
「……我忽然有个想法。如果就这样把佐山同学和我们的事都写成小说,说不定可以让我写一辈子呢。」
新庄的微笑逐渐加深。
「所以,我很庆幸自己还活着,也想打赢利维坦。如果不赢过她,我就没办法写下佐山同学之后的故事了。」
佐山深倚着墙,将回答送进新庄耳里。
「这样啊,原来你有这个打算……能当新庄同学写作的题材,对我而言该是种救赎吧。」
「救赎?」
「是啊。」佐山点点头。
「————」
一阵沉默后,他拨起头发,突然这么说: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其实我的人生里,还没有任何能和你那部小说相比的东西。」
●
佐山的话,在愕然失语的新庄耳边轻轻响起。
「——好比出云有IAI,风见能唱歌,飞场少年要传承飞场流,美影还有这个世界等着她探索,原川每一天都不能浪费,而希欧好像想当老师呢。」
是这晦明的时间、两人的空间,使得他如此侃侃而谈吗?
他所说的,是身边伙伴所拥有的东西。
也许听起来和遍地皆是的「梦想」没有两样,但都是能让他们全心经营的事物。
佐山在新庄的目光下,说出连接他人与其未来的事物后,闭上双眼。
「——你懂吗?我虽然也是能全力以赴的人,但全龙交涉是祖父留给我的东西,而且是他跟我父亲对过去的清算。一旦结束,无论我拿出多少心力,也只剩下眼前的凡务俗事了。若说还有其他能做的事……」
「其他能做的事?」
「是啊,若说还有其他能做的事……大概就只有全心全意去爱新庄同学而已吧。」
「——你冷静点。」
即使这么说,新庄仍不禁想像起被佐山全心全意深爱的画面。得到与全龙交涉相当的爱,会是什么感觉呢?
不过,睁开了眼的佐山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虽然看似和平时相去无几,但是——
……他在紧张?
于是新庄牵起佐山的手,开口说出——
「——别担心。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找出全龙交涉后能让你全心投入的事吧。」
或许是这样的话太过空泛,佐山没有动作。
但新庄仍继续说下去:
「如果世界能存活下来……我们就一边继续认真交涉和战斗,一边去找那样的事嘛。」
这时,佐山直视着前方说道:
「未来还会有比得上全龙交涉的事吗?没有吧?」
「当然有啊。」
新庄的即答牵动了佐山的视线。
但少女毫不犹疑地正视那仿佛在说「真的吗?」的惊讶眼神。
她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相信眼前的人不会在这里停下脚步。
无论佐山如何评断自己,新庄对他仍然有绝对的信心。
……要证据我也有。
有证据就该拿出来吧?新庄心想。面对吐露心声的佐山,自己也该做出相对的回应。
于是新庄按着胸口,命令自己用最直接的方式说出心声。
「——难道说,佐山同学认为爷爷和爸爸比自己还要厉害?」
「怎么可能,天底下哪有这种蠢事。」
佐山斩钉截铁地回答。
新庄仿佛要回敬佐山的话和语气似的,对他这么说:
「佐山同学的爷爷,可是经历了十加一场概念战争唷?佐山同学的爸爸,也籼融合了十个世界的世界交手过唷?既然如此——比他们还要伟大的你,未来当然也会找到必须让你全力以赴的战争呀。」
「……全龙交涉不就已经是了吗?」
新庄微笑回答:
「——说那是『过去的清算』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那些全都是……爷爷跟爸爸留给你的工作吧?你以前不也说过,那是他们硬塞给你的吗?所以那并非佐山同学真正想做的事呀。」
因此——
「只要佐山同学认真去找,一定能找到。换言之——只要佐山同学想要一个能够全力交涉、战斗、耍变态的地方,就绝对会碰上足以媲美全龙交涉的事!」
「……你好像在那番动人的话里掺了一点毒素呢。」
有吗?没有吧,自己应该没说错什么。
佐山想了一下后,将视线稍微偏离新庄,如此问道:
「你愿意……帮我寻找那样的地方吗?」
这是个不会有其他答案的问题。
于是新庄确切地颔首,紧抓起佐山的手,让两人正面相对。
「嗯。虽然我对变态的部分有点担心……可、可是,会帮你的人不只有我而已喔?只要你拿出真心,大家一定都会聚在你身边,想办法帮你的。」
因为——
「刚刚佐山同学口中大家所拥有的,都是多亏你全力争取才能保存下来的事物啊!要是没有你,我就写不出这部小说,也不会认真追查自己的过去罗。所以说,帮助拿出全力的佐山同学——就等于是投资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啊。」
「说得我好像是大家的导师一样。」
「佐山同学不是宇宙皇帝吗?比神还了不起呢。」
「——哎呀,你终于认同我的伟大啦?」
佐山的话里,带着新庄熟悉的语气。
……啊。
新庄转头一看,发现佐山的眼睛已正视着自己。他神情平静,较适才安详许多。
因此,新庄回看他,感到脸上也自然地浮现了相同的表情。
「……好点了吗?放心啦,佐山同学。也许你自己没注意到,不过只要你肯全力以赴,志同道合的人就会自动出现,和你协力完成一件很大、很大的丰功伟业。要不是这样——我就写不了佐山同学的故事了。」
新庄点点头这么说。
接着,她将证据——今她如此肯定佐山的自信根源,明确地说出了口。
「我比谁都先认识到佐山同学认真的样子,也因此得到了最多的帮助。所以,我说的绝对不会错。」
「既然如此——」
佐山问道:
「那我该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呀,没什么好顾忌的。不过眼前——就先让世界延续下去吧。」
新庄顿了一下。
「之后,我们再一起看看这个世界,找出哪里还需要改进,怎么样?只要佐山同学肯认真地这么做,我们也会尽全力帮你。我知道,佐山同学只要一认真起来就绝对不会放弃,必定会完成自己设定的目标,所以我们的付出也绝对不会白费。」
「那么——到最后,我可就真的成了全世界的统治者罗。」
佐山的回答像在说笑,但语气并不儿戏。
他跟着轻轻勾起唇角,向新庄低头道谢。
「谢谢你,新庄同学——你说的没错,看来我真的错把继承的事物当成我的一切,忘了去寻找自己应有的未来。也忘了倘若自己一无所有,就不必害怕失去,可以全心追求某些东西。」
接着佐山理所当然地话锋一转——
「就让它结束吧。」
「……咦?」
「我要结束我所继承的事物,并在未来的战斗和交涉中,追求属于我自己的战场——我自己的全龙交涉。即使那需要我全力去找寻,需要众人之力来完成,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会一再地去找寻、完成它们。既然……我的父亲和祖父毁灭了十一个世界,我便要赢得比他们更多的战斗,之后——」
新庄听见佐山对自己放心地松了口气。
「……只能跟新庄同学一起成神了。」
「——慢着。」
「为、为什么要打断我呢?这可是理所当然的未来预想图耶?」
新庄身边的笨蛋刻意装作大受打击的样子,一脸惊慌地说:
「难道对已经是屁屁之神的新庄同学而言,我的目标早成了过去式吗……!」
「不、不是那样啦,呃……」
新庄虽试图思考如何回应,但她中途改变了心意。
……既然他恢复正常了,就停下这个话题吧。
感觉上,佐山从未像今天这般一口气吐露出这么多真心话。未来完成了什么大事时,两人说不定会想起今天的对话。
现在的新庄,只为了佐山说出的「一起」而感到开心——
「能够活下来,又能待在佐山同学身边……真的太好了。」
「我也是。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了好多生日礼物呢。不仅能活着相见,更确认了彼此的存在,而且我——」
佐山接着说道:
「——还从新庄同学手中得到了未来的方针呢。」
他口吻中流露出的情绪,使新庄又暗暗讶异。
佐山真的在担忧全龙交涉后的未来。
……乍看之下无所不能的他,原来也有这么保守的一面啊。
即使拥有能追求一切的力量,他也会为了是否该这么做而踌躇不前,在势必影响到他人的事情上更是如此。
知道他这一面的,大概只有自己一个吧。新庄心想。
好希望自己能了解更多、更多他不为人知的部分啊。
这时,看着新庄的佐山稍稍侧首问道:
「……话说回来,新庄同学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呢?我进房间之前门是锁着的,其他人也都还下落不明……」
佐山口中嘀咕的,都是些难以求解的问题。
但新庄却苦笑着这么说:
「我是不知道其他人到哪儿去了啦。」
佐山想了想话后的意思,接着问:
「——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吗?」
这问题没有别的答案。
新庄「嗯」地点头,直截了当地回答「知道」。
●
佐山看着新庄坐在西装垫上点头回答。
「不过,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线索的。你看看枕头附近就知道了。」
佐山跟着照办,将堆在枕边的西装和书籍一一除去。
他背对新庄,把西装从床上拿起——
「喔喔,新庄同学的齿痕留在西装上了……」
「呜、呜哇,对、对不起啦,我会赔你的。」
「这一件要七十万喔?」
新庄忽地一哑,一会儿后——
「……你接受分期三十年的贷款吗?」
「打算买房子吗?」
佐山笑着清出了床面。昏暗的光线虽令人看不清床上细节,但伸手触摸后,他便发现了某样有如碎屑的细小物体。
「稻草……?」
佐山跟着想起一件事,日本UCAT里的确有个人拥有和稻草相关的物体。
「是Sf啊……如果是她,的确能够不靠钥匙自由开门锁门呢。」
新庄轻轻颔首,接着补上解释:
「佐山同学,你不是说过UCAT是从地下发炮攻击吗?我想,开炮者应该是知道地下有什么的至先生,这么一来……Sf小姐就是离开他身边,把我送到这里来。然后……」
然后——
「其他人不知道怎样了。被送来这里的,大概只有我一个吧。」
目前还联络不上大城。
新庄的话,透露出理解现况后得来的不安。
于是佐山转向新庄,想说声「放心」来安抚她的情绪。但是——
「……新庄同学?」
新庄在床中央跪直起来,罩着衬衫的身体浸在透窗而来的蓝黑光线中,毫不遮掩脸上忧色地说道:
「可以……帮我停下心中的恐惧吗?」
新庄已在不知不觉间扎起长发。
用的不是平时的缎带,而是佐山的红领带。
扎起头发的新庄捏着衬衫下摆轻轻提起——
「其实,我……刚刚变过去了。」
露出不属于运的部分。
他低下红透的脸,抬眼看着佐山说:
「你愿意……替我检查到最后,止住我的恐惧吗?」
当然,佐山不会有其他答案。他点头回答:
「放心吧。」
佐山移向新庄,牵起他的手。拉近、拥抱、将怀中人搂得更紧。
「就让我们平息彼此的恐惧吧,新庄同学。」
●
佐山让新庄背对着坐在他轻盘的两腿之上。
新庄的衬衫顺斜肩滑下,缠在腰间。
一回过头,佐山就吻了上来,手指在新庄身上抚动。
由胸至腋,如弹琴般拨下肋骨——
「啊……」
自腹侧再往下探。
佐山右手遁入衬衫后,左手则将新庄的身躯连着手臂一同抱起。
接着他微张开双腿,让乘于其上的新庄也略展两脚——
「讨、讨厌啦,佐山同学,这样我下面会完全放空耶……」
「防备将成为我俩的阻隔,届时我又该如何是好……」
「……这诗意是怎么回事。」
佐山想了想。
「我是不是应该制造点气氛呢?」
「怎样的气氛?」
「就是新庄同学喜欢的气氛啊。」
新庄也想了想。
「例如呢?」
「例如打电动的气氛。」
新庄想得更深入了。之后他笑着对佐山说:
「要是你说什么『摇杆上有两个按钮可以玩连射』之类的话,我就揍扁你喔?」
「哈哈哈,说什么傻话。当然得先投币按开始呀。」
「那是什么比方啊!」
一经抗议,佐山面露难色。
制造气氛可不简单。
但电玩的确十分有趣,所以佐山绞尽脑汁去想,于是好主意随之浮现——
「那就——」
「不行。」
「……你的性子也未免太急了点。」
「嗯,因为佐山同学思考时基本上都会讲些很可怕的馊主意,一定要瞬间取消才行。」
「你又在胡说什么?我只是想建议你用掉剩余只数,让游戏难度下降才容易破台。」
「要是记错只数害我游戏结束怎么办!那就没得玩了耶!」
但佐山摇头以对,他已准备了对策。
「再投币接关不就好了吗?」
「……我很坚持一道破台耶,就算在家里也一样。」
「换言之——你对于在外面玩也有兴趣罗?」
一听,新庄又慢慢笑着回过头——
「要是你说『想玩从家机逆移植的三百六十度回转机台』之类的话,我就揍扁你喔?」
「哈哈哈,我玩抓娃娃机也无所谓呢。」
佐山的手又在新庄身上挪移起来,令他轻轻一颤。
「啊……!不,不要那样子摸啦。」
「嗯……看来我这台的爪子力道不够强,必须更准确地去钩才行!」
「你到底想钩出什么东西啊!」
可惜抗议无效,佐山顺着新庄颤抖的频率渐渐躺下。
新庄也因此靠着佐山弓起身子。
他双手连同身体被佐山抱住,跪起的腿也撑得更开——
「讨、讨厌啦,衬衫被脚推高,连肚脐都露出来了……」
「别担心,新庄同学,再一下下——」
「再一下下?」
「新庄同学的普通射击就会变成威力全满的直线射击了……算是光束炮吧?」
「不要那样说啦——!」
……真奇怪,新庄同学不是很喜欢电动吗?
到底是为什么呢?佐山动脑寻思,接着脸上若有所获地一惊。
……该不会是射击游戏不合他的意吧?
「那么,新庄同学的轻拳再过一下子就会成为威力绝伦的大,超龙拳——」
「不、不要再说了啦!」
于是佐山闭上了嘴。
静静地摸着。
静静地推揉,静静地搓弄——
「啊,等、等一下啦,佐山同学!不、不要都、不说话嘛……!」
「一下要我不说一下又要我说,新庄同学真是坏心……」
「对、对不起啦,所以你、那个……」
「还是说,新庄同学希望我和你刚才一样,用唇感受你的一切——」
「不、不可以!佐山同学不可以那样!那、那是我的工作才对!」
「是这样的吗?」
「对、对呀,当然是啊?就是这样子啦!」
佐山点头答声「了解」,接着爽朗地说:
「总之,我想差不多该是让新庄同学扔炸弹的时候了。」
「……你有发现我的炸弹能量暴跌了吗?」
「……你的起伏还真是激烈。」
话虽如此,新庄的身体已变得相当烫。时间一长,身体也不禁轻颤起来。
「不要啦,那、那个,佐山同学?我、我现在……不是运耶?」
「但你还是新庄同学吧?」
佐山轻提右膝,撑高新庄的腰。
「只要是新庄同学,我就无所谓喔。」
说着,佐山便多使了点力碰触,凑上唇去。接着新庄猛然一抖——
「……!」
●
感觉的激流席卷了新庄。
……啊。
他不停喘气,全身坠入无底深渊般的放松,但佐山的手再度袭来。
「不要啦。佐、佐山同学……我、我没有无敌时间,只数一下子就会用光啦。」
「冷静点,新庄同学。」
「怎、怎么了?现在不聊那个了吗?」
佐山点点头。
「是啊。我的机台是五战三胜制呢。」
「是那个啊——!」
话一出口,新庄就被佐山抬了起来。不,只是下方的佐山向左侧躺且向前弯身。
两人这就样一起倒成ㄍ字。
佐山的脸和肩膀,也移到了新庄的左颊和床面之间。
新庄压在佐山左臂上,而那条手臂也有了动作。
他「嗯」地呻吟,腰也弯得更深。
这时,佐山的右手从后侧爬上了新庄。
令他的身体不由得打颤——
「佐、佐山同学……?你确定?真的确定?不后悔吗?你还好吗?脑子正常吗?」
「快冷静下来,新庄同学——既然要我检查,这么做也是当然的吧?」
新庄点头,同时感到整张脸烧了起来。
「我和佐山同学只认识一年不到,所以、那个——」
他试图模糊焦点地说:
「因为还在保固期间,所以不用在意首发瑕疵,稍微勉强一点也没关系喔……」
「你多心了,新庄同学。」
新庄问声「是吗」,佐山也回答「是啊」。
「——最近的家电至少都能撑个两年呢。」
「不要说得像两年以后就会坏掉啦!」
「哈哈哈——那我不客气了。」
「哇」的叫喊声立刻转成「嗯」的吞气声。
佐山的左右手在新庄身上又抹又捏地探查,让抵抗和忍耐缕缕交缠,一发不可收拾。
接着,佐山伸出了右手中指,新庄没来由地顺从欲望凑上双唇、缠上舌尖舔吸起来,就像刚才对方为自己做的那样。
在探遍了口中各个角落后,那根脱离小嘴的手指在新庄背后顺体线滑下——
「……咦?那、那个是要对屁股……?」
新庄还没问完,佐山的中指已溜了进来。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新庄喉头「嗯」地一紧,强忍这感觉。但半调子的抵抗挡不了湿滑的手指,对方突围后便长驱直入。
佐山的中指就此穿过了无谓的阻碍,缓急相间地滑动。
「啊……!」
新庄的臀在手指引导下高高翘起,同时那强烈的感觉二度来袭。
他趴下沾满汗水的身体、连声喘息,胸部与垫在床上的西装紧密贴合。
接着将缠在腰间的衬衫扯下抛开——
「啊嗯……」
伸手拨起头发抓住枕头,抱在颚下。
之后新庄立膝撑起腰臀,转头一看。这时——
「啊,等、等一下啦,佐山同学,亲那边不太好吧……!」
「我对运也做过同样的事啊,新庄同学。」
于是新庄再度体验了同样的感受。
他或「啊」或「咿」地呻吟,并起两膝忍耐,但没有效果。
闭合的汗湿肌肤,仍被他的舌与指缓缓浸透——
「唔、唔啊,佐山同学又要进来了……!」
发软的身体顿时沦陷,让新庄双腿再度跨开。
而他也做好被湿滑手指和舌尖搅动身体深处的准备,等着佐山的行动。
这时,他感到佐山的头没入了两腿之间——
「——啊。」
在侧边轻咬了一下。
下一刻,对自己处境的想像和刺痛感,使新庄再也把持不住。
手帕第三度收起了他在强烈颤抖中释放的感受。
「咿啊……」新庄长长地吁喘了一身,无力地倒下。
「不、不要那样啦……」
「嗯……看来效果非常地强,得记在我的攻略手册里才行。」
新庄一脚踹出。
这下似乎踢中了心窝,佐山表情略为纠结。而新庄也回过头——
「怎么可以忘了魔王的无预警攻击呢?真是的……」
「新、新庄同学还是一点也没变,真是太好了呢。」
佐山调息后说:
「你愿意……让我看仔细点吗?」
新庄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
「嗯……」
接着,他对佐山毫不保留地抬腰举臀,一口热气「呼」地冲出肺中。
「……怎么样?」
闻声,佐山便挺直身端详着新庄说:
「……很圆煽喔,新庄同学。」
「你又那样说了。」
新庄吃吃轻笑,将两膝又分开了一点,让佐山的身躯通过其间。
「还、还正常吧?有可能怀孕吗?」
「如果有了——我会说的也只有『恭喜』而已。」
新庄的轻笑转成了苦笑,盯着佐山抱回枕头说:
「那……好吧。」
「这是要我继续检查吗?」
「嗯……要仔细检查喔?」
新庄眯起眼说:
「竟然有人肯将我了解得这么彻底……好像在做梦一样呢。」
「这不是梦喔,全部是现实。而且——你不是也写在小说里了吗?」
新庄的汗又狂喷起来,感到耳际一阵臊红——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是因为,那、那个,呃……为了剧情所以……」
「新庄同学,这不是你该说的台词吧?」
一听,新庄才想起小说女主角在这一景的最后说了什么。
「……嗯。」
将自己带入自己编写的语句后,新庄说道:
「……来吧。这是我……小切送你的生日礼物。」
新庄挺起腰,在佐山面前展示自己最毫无防备的一面。
「相对地……佐山同学也要感受我到最后的最后,当作给我的生日礼物喔……」
「嗯,你就收下我的礼物吧……同样地,我也会收下新庄同学最完整的一切。」
宛如向佐山表示同意般,新庄的要求实现了。
佐山的十指挤入新庄的肉体,借触觉夸示其存在后,两人深深体会了彼此。
缓慢,而且确实。
●
新庄作了个梦。
手中有着佐山手指带来的温度和力道,告诉他这是浅眠中的梦境。
这场梦,是由白色构成的。
眼前是个充满白光的场所,空中还有道耸立的光柱。
仰头一看,有个形如白云的巨大物体当空横跨。
另外还有四道光柱,以自己眼前的光柱为中心,分别立在四方空中。
……咦?
视线落下时,新庄察觉了两件事。
自己的视角比平时矮,眼前还坐了个人。
那是身穿白衣的母亲。
发问带有些许白丝,身形比记忆中的稍瘦。
她气喘吁吁地坐在石头般的沙块上,但仍笑着看向新庄。
新庄这才发现,她已经走不动了。
接着新庄明白了。
……这是过去的梦吧。
是Top-G毁灭、和母亲别离时的过去。
两边似乎有其他人在,想必是佐山的父母。
但新庄感到了疑问。
……貘应该不再吧?
现在的自己睡在佐山身旁,那么这场过去之梦——
……啊……这应该是我遗忘的记忆吧。
于是新庄下定决心,要好好记住多年前自己与母亲分离的经过。
「——妈妈!」
当时,未满现在一半岁数的自己如此喊叫着。
「我们一起走嘛……!」
母亲保持着笑容,摇头婉拒。
新庄明白母亲也想走,但她已经走不了了。
可是年幼的自己不懂妈妈的状况,反而跑回不远的母亲身边,拉起她的手——
「走嘛!……走嘛!」
母亲不为所动,也无法走动。
「…………」
视野角落里的母亲垂下头,泪水滴落。
低矮的视线紧接着被母亲的胸口掩盖。
被母亲抱住了。
自己也回抱了母亲。
……嗯,这时候的我应该也知道妈妈不会走了吧……
不过,年幼的新庄依然哭出声来,无力地说:
「走嘛……!我不会再挑食了!晚上也会乖乖睡觉了!爸爸没回家也不会生妈妈的气,不会因为身体的事乱哭了!我以后会乖乖听妈妈的话,以后一定会乖乖听妈妈的话——」
接着「啊」地哭叫——
「一起走嘛……!」
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孩子抱得更紧。
她深深呼吸,安抚那哭声似的摇动身体,不久之后——
「——运切?」
「……?」
运切吸了口止不住抽搐呼吸的气,听母亲说话。
「运切喜欢妈妈吗?」
「嗯……喜欢!」
运切回答。
「那个啊,妈妈以前不是做过一件衣服给我吗?虽然在幼稚园时人家说男生穿那个羞羞脸,就被我扯破了,我还说讨厌那个。可是妈妈一开始给我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后来妈妈再帮我做新衣服的时候,我又不敢说自己喜欢先前那件,害我好想哭……结果又跟妈妈说不喜欢了……」
母亲「嗯」地点点头。
「妈妈都知道。妈妈知道,运切其实很喜欢那件白色洋装……只是在别人面前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那样子了对不对?」
运切也「嗯」地点头。
「还有之前翻倒杯子跟妈妈吵架……晚上就故意不吃完妈妈煮的饭……」
接着,撒娇的孩子又做了个深呼吸,嚷嚷道:
「再煮一次给我吃嘛……这次我一定会吃光光,一定会吃光光!以后我一定会乖乖听话啦,妈妈!」
母亲没作声,只是不停轻拍运切的背。
就是这样,新庄心想。用力抓住妈妈,告诉她——
……自己有多喜欢妈妈,有多爱妈妈……
「运切。」
母亲的声音再度传来。
「不要怕——爸爸妈妈都知道,不管运切嘴上说有多讨厌我们、和我们闹得有多凶,心里其实还是很喜欢我们,很爱我们的……我们还知道,运切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喔。」
「——真的吗?」
母亲吸口气,颤着声音回答:
「当然是真的呀?运切不是天天都叫我们爸爸妈妈吗……所以爸爸妈妈知道,就算你讨厌我们给的东西、跟我们顶嘴、不乖乖吃饭,还是会记得我们和我们做过的事,而且会把这一切都当成宝物呢。」
顿了一下后,她继续说:
「爸爸妈妈也是一样喔?无论我们和运切怎么了,我们最爱的还是只有运切一个。就算跟我们吵架、不吃饭、扯破衣服,我们还是很清楚……运切最爱的一直都是爸爸妈妈喔。」
母亲接着「嗯」地点头,带动了运切。
「衣服破了也没有关系,运切刚拿到时不是很开心吗?平常也都会乖乖把饭吃完,不是吗?妈妈都懂的,所以一点也不用怕——对了,运切之前不是学妈妈擦口红到幼稚园去,结果被同学笑吗?」
「那一次……我回家以后,也是对妈妈乱发脾气……」
「没关系的。」
「真的吗?为什么?我还说讨厌妈妈耶?」
「——其实啊,在知道运切想学妈妈的时候,我反而很高兴呢。就算擦口红被同学笑……运切也不会永远都不想模仿妈妈,也不会不想跟妈妈在一起,更不是真的讨厌妈妈,对不对?」
母亲苦笑道:
「如果没有被同学笑,运切就不会扯破衣服,也不会擦掉口红了吧?要是没打翻水,运切也会乖乖吃完饭呀?直到最后,都会像一开始那样开开心心,不是吗?」
「……嗯。」
「所以啦,要是运切没被人笑,就不会跟爸爸妈妈生气了呀?虽然运切就是因为被人笑才生气,然后害怕爸爸妈妈觉得被讨厌……但我们都知道,运切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讨厌我们,因为运切原先很开心呀。运切是我们的乖孩子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
「就算运切偶尔闹一下脾气,妈妈也不会当真。因为妈妈很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没关系的……妈妈不再做那种衣服跟涂口红,也是为了不让运切再被人笑,能一直开开心心的呀,这样不是很好吗?」
而且——
「妈妈知道运切心里其实很高兴,可是也知道运切一被人笑就会闹脾气,所以妈妈就反省了一下,然后选了不会让运切被笑的方法而已。所以那一件衣服跟后来的衣服,都是妈妈心甘情愿做的……妈妈不会觉得哪一件比较差喔?」
「可是,我真的比较喜欢以前那件……」
母亲轻声笑道,拍拍年幼新庄的背。
「是吗?那下次运切就穿给妈妈看看,好不好?那是件有红领结的白洋装吧?只要运切能抬头挺胸穿着它,不怕人笑,妈妈就会知道自己做那件衣服很值得……也会知道,运切真的很喜欢妈妈做的衣服。」
「……真的?」
「是呀。妈妈还知道,运切的兴趣也跟妈妈很像喔。」
母亲抱住运切,挽起她的长发。
「连头发也跟妈妈一样呢,还有——」
还有——
「歌声也是。」
「……嗯。」
母亲又拍拍运切的背,仿佛在告诉她,这是最后的拥抱。
运切也吸了口气。小手紧紧抱在母亲身上。
在两人呼吸一致、点头示意后——
「运切?」
「……什么事?」
同时稍稍退开,贴着脸注视彼此的眼睛。
「不用连哭相都学妈妈啦。」
「明明是妈妈学我……!」
「真是败给你了。」
母亲不禁苦笑,朝运切后的两人瞥了一眼后移回视线。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运切都要相信妈妈说的话。就算觉得哪里对不起我们,想和我们说说话,或者是我们都不在了——运切都要相信,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知道运切其实是很爱我们的。」
顿了一下后,她又说:
「还有,以后不管怎么样,爸爸妈妈永远都会站在运切这一边——绝对不会背叛。」
「……真的吗?」
「真的。」
母亲笑眯双眼,挤出堆积的泪水。
「只要运切深信不疑,就算没办法全家人在一起,爸爸妈妈也会感受到这份心意。」
所以——
「快走吧,运切。」
「可是……!」
「放心。」
母亲说道:
「总有一天,运切也会认识其他让自己觉得很重要的人。运切一定会找到一个,无论说了些什么、装作怎样讨厌那人,也会相信运切其实很重视他、很喜欢他的人……一定可以的。」
「怎、怎么可能……!我、我的身体这样子……还老是被人笑……!」
「可以的。」
母亲又轻拥了她一下。
「妈妈不是就做得到吗?爸爸也是呀。所以——才会生下运切嘛。」
「……真的吗?」
「对呀。所以要相信妈妈,相信什么事都不会破坏我们之间的爱,相信我们无论在哪里都能听见运切的声音,永远为运切加油。也要相信——」
母亲吸口气抽离身体,笑着说:
「运切一定能跟爸爸妈妈一样,和心爱的人结婚喔。」
「结婚……?真的吗?」
「真的。和我们一样爱运切的人,一定就在未来等着呢。」
「那个人——」
「那个人一定不会轻视运切。要是运切畏缩,他就会伸出手支撑。他会永远陪着运切,接受一切……而且,也会让运切想为他加油喔。」
母亲继续说:
「嗯。这样子,运切应该可以出发了吧?不管运切到了哪里,爸爸妈妈都会看着。就算见不到面,我们也能感受到运切的心意。如果希望听见我们的声音……」
母亲将手按上年幼新庄的胸口。
「就想想那首特别的歌——我们在庆祝时会唱的那首歌吧。」
「平安夜……是吗?」
「对,运切应该还没忘记妈妈教的歌吧……每当运切想起那首歌时,妈妈就会在心里跟着一起唱——这么一来,就等于跟妈妈在一起了。」
而且——
「只要有那首歌陪伴在身旁,运切一定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挚爱。待会儿,妈妈就陪着唱一段吧。」
母亲继续说下去:
「不可以忘记喔。这首歌,是运切和爸爸妈妈心意相通的证明。如果妈妈教的歌还在运切心里,代表就算妈妈不在身边,运切跟我们还是连在一起喔。」
「真的吗……?」
「当然,那可是妈妈教的歌啊……在运切看不到妈妈的时候,为什么那首歌不会从心里跑走呢?知道原因吗?」
「因为……妈妈一直在我心里唱着那首歌?」
母亲扶起运切,在两人之间拉出间隔,双手搭在孩子肩上。
「对。所以别怕,当运切唱出那首歌时,爸爸妈妈就会在身旁。即使看不到人,我们也会陪着一起唱。」
「嗯……」
「所以,不管运切遇到什么事,都要唱出那首歌喔。不管高兴、难过、生气,还是灰心,或者是和以前一样要庆祝时,只要唱起这首歌,爸爸妈妈就会在身边——陪着运切高兴、陪着运切伤心……永永远远地陪着。」
因此——
「运切也要用歌声告诉爸爸妈妈自己过得好不好、在想什么喔?还有——要是找到了最爱的人,也要用这首歌告诉爸爸妈妈,我们神圣的孩子找到了自己的挚爱,找到一个肯永远陪在运切身旁,和我们一样爱运切的人……到时候,爸爸妈妈一定会感到非常非常幸福的。」
「那很幸福吗?」
「是呀,因为那是运切自己找到的嘛。和一开始就相连的爸爸妈妈不一样……那是运切自己选出来,值得为他高歌的真爱呢。」
「如果找到那个人,爸爸妈妈也会替我高兴吗?」
「当然会,我们会一起为运切唱歌喔……那个人想必也会一起庆祝呢。」
母亲坐正身体,对「嗯」地点头的运切说:
「那么,妈妈要唱罗?」
「……等一下。」
运切出声阻止,对母亲问道:
「我们绝对、绝对……会再见面吧?」
「对……只要运切相信爸爸妈妈,也愿意跟随我们的脚步——就一定会了解,爸爸妈妈和运切永远不会分开。」
运切还不懂母亲所言何事,只是「嗯」地点头,选择相信母亲。接着——
「那妈妈……你就唱吧。我会仔细听你唱歌,边听边走……不可以停喔,不可以喔?一定、一定要一直唱下去喔?」
「好。」母亲点头同意,在运切开口时松开唇瓣——
「————」
唱出歌曲。
在徐徐增强的破坏之光中,运切也跟着母亲一同歌唱。
唱完第一段后,准备继续第二段时,背后也传来了歌声。
背后两人虽对歌词不甚熟悉,仍旧合声似的与她们同唱。
这时,母亲停下来对运切说:
「他们——会带运切到充满妈妈的歌的世界去喔。」
「真的吗……?」
运切回头仰望,见到逆光中的两道人影确实地点头回应。
「妈妈……」运切说道。
「——谢谢,我最爱妈妈了。」
「妈妈也要谢谢运切……我也最爱运切了哟。」
两人擦去笑容挤出的眼泪,接着——
「放心,妈妈会一直、一直唱下去的——就算运切已经远到听不见了,妈妈也一定会在运切心中继续唱着。如果还是会怕,就跟妈妈一起唱吧。」
听到这话,年幼的自己后退一步,终于转身离开。
母亲望着运切再续歌声,而走远的运切也点了个头,听着传来的歌声。
原来是这样。新庄心想。
妈妈就在这首歌里啊。
只要听见这首歌,她就会陪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
只要唱出这首歌,她就会与自己同在。
接着运切跑动双脚,听着耳里唯一的声音。
途中,新庄忍不住回头一看,而母亲的确仍注视着孩子。
……谢谢你。
歌声仍在持续,自己已经上路。若是回头,必定能见到母亲一面注视着自己,一面唱歌、挥手道别。即使自己再也不回头,母亲也不会停止挥手。
幸好有回头看那一眼。
已经不需要回头了吧,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别担心。」这时,在运切身边奔跑的男子这么说道。
「一定可以再见到爸爸妈妈的。」
就是啊,新庄在心里表示同意。这个依然存在的世界,就是自己与父母永远相伴的证明,歌唱时亦是如此。
跑了一阵子后.运切又回过头去。但母亲已远得看不清楚,几乎消失在强光之中。
母亲的身影完全消失之际,运切的脚步也差点停下。
这时,有股力量推动了她的背。
歌声的力量。
歌声仍不断传来,有如在耳中萦绕般连绵不绝。
这道歌声,将把自己推向能与父母重逢的世界。自己未来的挚爱,也会在那里等着。
那个人真的肯永远陪伴自己吗?若自己穿上喜欢的衣裳、抹上口红,会得到对方的赞美吗?就算吵架生气,拒绝他给予的东西,那人也会相信自己仍重视着他、深爱着他吗?
如果自己学妈妈烧了一桌菜,他也会像爸爸那样全部吃完吗?
当自己犹豫、哭泣或绝望时,他会出言抚慰、伸手相挺吗?
自己也能成为他的支柱,永远陪伴着他吗?
……我也好想见见他喔。
自己有父母永远相伴,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但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也止不住想和那样的人见面的期待。
想和值得自己献上歌声的人一起歌唱。
歌——
耳中的歌声慢慢消失,不过母亲教导的歌曲,仍在心里回荡着。
……回不回头,也都无所谓了。
因为彼此都深深了解对方的心意,所以空间的隔阂不足为惧。
在这场梦里,新庄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这让新庄「啊」地感叹。他现在知道,母亲确实存在于那首歌里。
同时,这也令他想起,每当失忆的自己唱出唯一记得的歌曲时,总会听见某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一直以来,新庄都将那当成自己的声音,可是——
……我错了。
那是我一唱歌,就会在心里为我先织出歌词的……妈妈的声音。
来到Top-G后认识了爸爸而生下我的妈妈,现在已化为歌曲,永远留在我的心里。无论遭遇了什么事,这首歌都会陪伴在身旁。
新庄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唱过这首歌无数次。
原来,每当孤单寂寞或悲伤时就会唱出这首歌,是有原因的。
……因为我没忘记和妈妈的约定……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告诉他们。
梦境逐渐被白色填满。
这代表的是世界的毁灭?还是梦境的终结?新庄并不明了。
但母亲授与新庄的歌曲尚未断绝。
证明彼此永远同在的歌声仍在飘送。
母亲说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支持自己,都会相信自己深爱着他们。也告诉了自己,就算见不到面、想向他们道歉,他们也能够了解,不需要多解释什么。
自己继承、与自己永远共存的这首歌,是首蕴含父母的意志、能让自己完全安心的歌。
若有人听见自己唱这首歌时,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会懂吗?
他会懂得我想永远待在他心里的意念吗?
自己在与挚爱相遇时,的确唱出了那首歌。
……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在奥多摩森林中,自己曾让出手相救的少年枕在腿上,还为他唱歌。
而那名少年,更在一个半月前终止了自己长达九年又两分钟的等待。
再度被他所救后,自己也同样地让他枕着腿,为他唱歌。
既然自己遵守了约定,那爸爸妈妈也都明白了吧——自己真的遇见了父母也在等待着的那位挚爱,身上穿的还是白色洋装呢。
……嗯。
因为明白父母与自己深爱彼此,才能够放心离开他们。未来,自己将和选上的那位挚爱并肩同行。
真是件奢侈的事呢,新庄心想。能在深爱自己的父母守护之下,挑选出自己挚爱的人,甚至得到对方的回报。
实在是太奢侈了。
虽然之前在田宫家的祠堂前和那个人手牵手,告诉了父母自己的心意。不过,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了吧。
……太好了。
之后,新庄向仍在歌声中守望、目送自己的父母和身边的挚爱,说出了心里的话。
「谢谢你们……」
新庄握紧了手。
在梦寐消散前,握住自己挑选的挚爱的手。
牢牢握着,一刻也不愿放开。
●
阳光射破了薄暮。
旭日探出东山,为城镇勾出阴影。
可是,有个地方阴影特别地薄。
那是条长长的跑道,位在东京西侧的福生横田基地。
在概念空间中,起降主要是利用东侧的三千公尺级主跑道,西北两侧的副跑道则未开放。
跑道边的机库里,正忙着进行机龙和战斗机的紧急整备或改造。
即使是冷冽的空气,也无法让焊接的强光和钻孔机的声音停下半刻。
这时,一辆巴士缓缓驶来。
那是在这广大基地中载送人员的巡回巴士。
在机库前下车的人们,大半是来和彻夜赶工已久的技术人员换班。
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们,在打招呼之余继续作业、向接班人员交代必要资讯,或是扛着资材东奔西跑。
在这之中,有个早班作业员正朝机库边的仓库走去。
他的工作是驾驶堆高机搬运机龙用的特殊资材。
他快步走向副跑道边的车库,想看看自己的爱车是不是还乖乖停在里头。
途中碰见了彻夜忙碌至今的同事。
「早啊。」
他打了声招呼。
「事情好像不太妙耶,还联络不到上校他们吗?」
同事应了一声,摘下小帽重新带上。
「是啊。少校也同样没消息。虽然上面已经想办法要到了本国的支援……可是如果指挥官还是代理的,这里也只会被当作停车场而已。」
「你觉得他们还活着吗?」
「我跟你赌五块美金。」
「赌死还活啊?」
同事想了想,「思」地点头说:
「你知道为什么没人去找上校、少校跟那个德国监察吗?」
「为什么?」
「——听说他们跑去日本UCAT前已经在放有薪假了。」
「那还赌什么。」
「是啊。」两人双双苦笑。
「——他们都还活着吧。」
「我也这么想。否则……还能怎样?现在蹲在新宿上空那个叫利维坦的……就是昨晚急着出动的我被麻醉亲亲弄昏后没得见识的巴别塔吧?如果上校他们不在,我们要怎么打那种东西?」
同事也对他皱着眉说出口的话表示同意。
「就算是上校他们也会觉得很头痛吧——听说连概念核武器都拿那个没辄。」
「那不就完蛋了吗?等到明天利维坦在她体内生出正概念以后,世界就要翻盘了耶。」
「所以大家都在急着赶工啊。」
「……打得起来吗?」
怀疑的口吻令同事微微侧首,捏着帽沿说:
「——不知道。喔不,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
同事又开了口:
「不过——还是得先拼一场再说。」
「能赢吗?」
「和赢不赢无关——一定要和她拼了。」
同事拍拍作业员肩膀说:
「你也算好运了,能在上工前看见那个——看了以后啊,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可怕,就算想要逃跑,还有想把你牵进鬼门关的模糊希望会死缠烂打呢。」
「……?你在说什么啊?」
同事说。
「很简单啊。这个世界就像坏女人一样,虽然觉得没希望了,却让人想赌最后一把。」
说完,同事就举步离去。
作业员目送那背影消失后叹了一声。
当时在基地听无线电转播的他,重新认识到昨晚事态的严重性后,便向车库走去。
脚步十分沉重。
的确,倘若概念核武器伤不了她,就算再怎么拼死拼活地整备,这些机龙也派不上用场。
「…………」
还是先在上工前,开堆高机到车库边的副跑道停机坪甩个几圈散散心好了。
一有不顺心的事,他就会那么发泄发泄。
到了明天,十二月二十五日,世界就会完全改变。既然如此,像那样子玩堆高机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这时,他忽然察觉一件事。
……那家伙不是负责这里的吧?
那他来这里做什么?作业员抱着疑问走向车库边。
随即看见了「那个景象」。
「什么鬼……」
原本在那里的,应该是副跑道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