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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清醒的喧嚣』(2 / 2)




……结束了。



新庄了解到这是空袭后的景象。



远处传来警报铜钟声,还有夏季晨问偶有的凉爽西风。



到这时候,新庄才感到人们的存在。



布满道路的瓦砾和烧毁的建筑物中,有许多人正弯身在其中寻找着些什么。



有些人在马路上拉着托车搬运木材或沙袋,有些人呼喊家人的名字,也有些人四处布告当地避难所的位置。



每个人的装扮就像教科书中那样颇具古意。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



新庄想起过去调查2nd-G时,曾在新宿街道上见过东京大空袭的景象。



「现在是那之后吗?」



抱着疑问的新庄在路上走着,还越过一个用拖车载着孩子和棉被的主妇。



新庄想寻找让自己再次见到这景象的原因。



红绿灯烧熔断裂,商店看板也因火势而崩落。



「————」



这时,视野豁然开朗。



拱廊左手边出现一个被水泥墙围起的宽广区域,里头有许多因燃烧而颓倒的树木,中间还有个宽大的建筑。



那是个横幅约百公尺的双层木造建筑,但不见屋顶踪影,彷佛是受到来自上方的攻击而崩毁,表面还有几处焦黑。



……这是学校吗?是受到无差别轰炸了吧。



在意识这么想时,新庄已来到广场的入口。



那里聚集了许多人影,靠近一看,入口已被铁门封锁。



人们在门边相互推挤。



接着新庄听到声音。几道急切呼喊自人群问冲出,每次都唤着不同名字。



「……?」



新庄顶着问号更贴近几步,发现人群中央有个年老的士兵,正透过少了单边镜片的眼镜看着手中的纸。



「我现在要开始唱名了,请各位安静……!」



他的话让新庄感到疑问。



……那是寻人名单之类的吗?



当新庄思索时,老兵已喊出名字。新庄注意到,那些名字后头还附有广场、寺庙或神社等地名



「他公布的是空袭避难者的去向啊,原来如此。」



新庄松了口气,因为现在被念出名字的,都是成功移往避难所的人。



每当一个名字被念出,就会有个人道谢并走出人群。



……真是太好了。



新庄想知道这所学校是否也是避难所,于是往广场看去,接着认出了并排的几个汉字。



广场入口处,也就是正门上的铁制门牌写有几个汉字。



其实这里并不是学校。



「——八王子第一医院。」



新庄在心里默念后,恍然升起视线。看看烧垮的建筑物,有看看门牌,才终于想起一件事。



……这是新庄·要住院的地方?



感受到某种跃动的新庄,在发现那是心跳之前,意识已飞人人群,一同聆听老兵喊出的名字,却怎么都等不到自己想听的名字,于是——



「新庄!新庄·要在不在上面——!」



新庄视线朝烧垮的建筑物及老兵手上的文件看去。



但没人听见他的声音,因为这只是貘重播的过去。



……我只能看而已!



满是焦躁的新庄在人群中摒住气息,后退一步。



这时,背后传来一道英气凛然的男性声音:



「新庄!有没有新庄·要的名字!?」



……佐山同学?



这尖锐的口吻让新庄回过头去,心想会不会是貘的能力有所提升,让佐山成功回到过去。



但事与愿违。



一辆装满食品木箱的蓝色卡车停在路上。这辆满是凹陷与泥泞的卡车上,印有残破不全的「出云公司」字样。



一名青年跳下卡车,他身上的军服虽有污损,但依然整齐笔挺。



「各位抱歉,我是陆军中尉佐山·薰——我们有位特务在此住院,我希望能先知道他的去向。」



这句话令新庄哑口无言。



……佐山同学的爷爷?



青年从马路上逐渐走近。在脚步声中,新庄看到他有张尖锐的脸庞,双颊略有胡渣,表情十分有力。



那精悍的眼神是天生如此,或者只是现况造成的呢?



……和总是面无表情的佐山同学不一样呢。



但举止和口吻十分相似。新庄有种莫名的理解,心想佐山若是也看着同一个梦境,就算自己只剩下意识,也一定会抓着左胸口。



……抱歉,现在不能陪在你身边……



当新庄这么想时,佐山·薰从身边走过,开口说:



「你知道新庄·要准尉的去向吗?」



老兵皱眉回答:



「照顺序——」



「那我就等吧,是照伊吕波(注:日本平安时期流传至今的习字歌,以四十七个不同假名组合而成)顺序排的吧?」



佐山·薰双手叉腰直截了当地回答。有些失落的新庄抬头看看他,却见到预想外的光景。佐山·薰的视线依然强劲,但抱胸的双手明显地使劲抓着对侧手臂。



……看起来好急哦。



在新庄眼前,佐山·薰看着老兵淡淡地说:



「顺序较晚的就去搬卡车上的东西,那些是我的存粮——你来分配吧,我相信你。」



老兵点点头,继续唱名。



新庄一面听着接连念出的名字,一面念着伊吕波歌,新庄的首字「Shi」远在后头。



但佐山·薰依然等着。他在默默地等待唱名之余,也回头看着等待唱名的人卸下物资。



新庄也等待着。假如新庄·要没被念到——



……就代表新庄·要已经过世——



「——新庄·要」



老兵的声音忽然响起。



佐山·薰猛然抬起头来,但视线随即恢复水平,沉静地说:



「他在哪里?」



老兵回答了某座寺庙的名字,以及——



「听说昨晚空袭前,三号楼所有人都被卡车送走了,但妇产科的人却等不及卡车返回——」



老兵注意到自己多嘴而闭口,低头道歉。



相地的,佐山·薰双眼微闭、低头示意说:



「不要紧,就让说出口的遗憾随升烟一同葬送在空中吧。虽然我没什么好说的,但也不希望太多苦闷积在你心里。」



「那么我就先把那些话藏在心里吧。至于避难地点的位置——」



「谢谢你,我知道怎么走。」



佐山·薰转过身去,却在卡车前停下脚步。他见到卡车上还有木箱,于是又转过身来对人们说:



「不拿了吗?」



「我们已经挑了够用的量,剩下的就送到你要去的地方吧。」



佐山·薰只是点点头回覆老兵,接着缓缓爬进卡车。



他从车内敬了个礼后,将卡车发动。



新庄明白他的去向。



……他要到新庄·要的所在地去。



想到这里,新庄的视线昏暗起来。



过去即将结束。新庄在暗沉的视线中,看着卡车逐渐远去。



……以后会怎样呢?



「那个人、那个佐山·薰去见的人,会不会是我的血亲呢?」



……希望新庄·要平安无事……



接着,新庄对这个梦本身有个疑惑。



……为什么貘要让我做这个梦呢?



貘总会让人们看到与自己有关的过去,那么——



「这和我们目的地一定有所关联。」



今天是预定造访4th-G居留地的日子。



佐山应该也见到了同样的梦吧,起床更衣时问问也无妨。



……到底有什么涵义呢?



还有——



……UCAT的大家过得还好吗?



在这几道思绪中,新庄的意识被黑暗填满。







眼前有条黑暗的通道。



里头的灯火,只有数十公尺一盏的白色紧急照明灯,通道中央并不是道路,而是流动的水。



这儿是下水道。水虽然污浊,但确实正流动着。而在小灯照明下,流动的水面还映着三道人影。



他们在下水道左侧的步道上移动。一个是个子不高的少年,一个是较为高大的少年,最后一个则是一般身高的少女,每个人都穿着学生制服。高大少年左手握着白色巨剑,最后的少女右手提着白色长枪。



他们正在逃跑。后头的少女说:



「喂!你们两个!我们等一下要去原川家耶!我本来还以为中途跟丢了,结果你们竟然跑去做那种会被人发现的蠢事!」



「别、别急啊,千里!听我们说完你一定会了解!是男人就一定会了解!对不对啊,飞场!?」



「就、就是说啊,风见学姊!是男人就一定会了解的——怎么还不吐槽啊!?」



有条白色光柱冷不防地窜过下水道。



那是G-Sp2的炮火。



跑在前头的出云和飞场连忙卧倒。



光柱掠过头顶几秒后,前方发出着弹声。出云急得大叫:



「臭、臭娘们!被那种吐槽直击会出人命耶!要是我挂了怎么办!?」



「哎呀呀?觉,原来你已经变成把『要是』挂在嘴边的废人啦?」



先头两人又趴又跳又贴壁地闪过后面三发。



「——哈哈哈,其实还蛮好闪的嘛!」



「就是啊,出云学长!」



「——好吧,下次我会先瞄准再开枪哦。」



「你刚才都是随便射射吗……」



「那个——」



飞场边跑边说:



「我、我死了美影姊一定会很难过!还会被希比蕾小姐怨恨耶!」



「那还真是遗憾、悲伤又令人于心不忍啊——不过总有一天会被人忘掉的。」



「哇啊,我还想继续快快乐乐活下去啊,成全我好不好!?」



风见再次射击。就在命中前一刻,袭来的光柱被削过、弹开,因为——



「出云学长!」



出云用V-Sw击溃了G-Sp2的炮火。



「感、感谢你救命之恩啊,出云学长!就让我把逛网路收集下来的连结都送给你吧!」



「…………」



「怎、怎么啦,出云学长?你在想什么?」



出云扭颈思索。



「这个嘛……保护男人实在没什么好开心的呢……千里,下次我不会妨碍你了,好好射啊。」



「哇啊,这对夫妻档真是了不起地令人痛恨啊!」



「随便啦,靶就给我乖乖地逃吧,这条直线可长得很呢。」



风见说完,前头两人立刻板起脸来加速逃逸。脚步比出云轻盈的飞场跑在最前头,穿梭在紧急照明的灯光中。



「不过,这个下水道那么长,是跟跑道平行吗?」



「不对,照军神爸爸所说,这是横越跑道的下水道。平行跑道的昨晚就看过了吧?就是货柜库旁边那条奇怪的垂直洞穴。」



「……那个洞到底是什么啊?听说长约三公里宽约百公尺……」



「天晓得。底下被掩住了,军神爸爸也只说可能是地下设施扩建预留地之类的——会不会被拿来随便盖一些电玩中心或保龄球场之类的啊?」



「你们已经不打算闪啦?」



两人背后有声音响起,但已不带杀气。



飞场和出云的速度也因此放慢。



右手边有一条穿进下水道的副线。他们三人正跑在左侧的检测通道上,眼看就要经过主副两线的交叉点。



越过交叉点的瞬间,几道光冷不防地从副线射来。那些是照明的光。宽度虽窄,但确实是为了照明而投射的光,而且不只一道。



「——!?」



英文入耳后,风见大叫:



「被发现了!」



另一句话随即响起。



——光即是力量。



当这句话贯穿世界的刹那,狭窄的通道被白色刷过。



光之翼从风见背部伸展开来,转眼间就冲至下水道顶端,接着——



「飞吧。」



羽翼驱散了黑暗。



风见纵身向前飞翔。



羽翼尖端来回削过下水道的拱型顶端及脚边水面,振振有声。若将振翅产生的力量换个方向,即成为前进的跃动。



风见在狭窄的通路上高速振翅前进,不断飞翔。



很快的,风见追过了出云和飞场。出云边跑边说:



「千里!你弄得那么显眼,小心变靶子啊!」



「别担心,马上就能从另一头冲出去了。」



仔细一看,前方约五百公尺处有面墙将下水道分成左右两边。



「到那边右转就能出去罗——靠我的翅膀应该不用三十秒吧。」



说话的同时,英语叫喊不断从后方传来。下个瞬间——



「出云学长,刚刚好像一直有东西打到墙壁的声音耶。」



「是啊,我还能听到后面有火药爆炸的声音呢。」



「哈哈哈出云学长听力真好——他们开枪啦!?啊、风见学姊逃走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不是逃,只是先走一步罢了。」



出云对着渐渐远去的光之翼和风见的声音大喊:



「喂,千里!要是我被坏人的子弹打到怎么办!」



「嗯~抱歉,我想觉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



「可、可是我很容易死耶!?」



风见停下来想想飞场的话,再度振翅飞去。



「嗯,抱歉,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你会不会死。」



「哇,悠哉人生万岁——呃、我耳朵被于弹擦到了啦!耳朵!」



飞场说话的同时,英语叫喊和枪声更加逼近。



风见的身影一口气冲到路口,随即消失在右方。



当通路回归黑暗时,出云加速冲刺,在狭窄通路上和飞场并肩奔跑。



「飞场,我要说关键台词了,仔细听好……我先走,这里就交给你了!」



「哈哈哈,出云学长你真是的,一般来说身材高大壮硕的都是死第一个耶。」



「我先问你,尊秋多学生会和UCAT在你心目中也算是『一般』吗?」



「这、这个——」



「听好罗?仔细听好,飞场。对方会开枪,不过美国是个自由的国家,只要你能好好应付就不太会被打成蜂窝,而且——美影也在他们手上呢。」



「说、说的也是,美影姊她……」



「再告诉你一个重要资讯吧——美国基本上是不打马赛克的。」



出云「哇哈哈」地笑着拍拍飞场的背。



「天啊,好羡慕你哦,LuckyBoy!」



出云冲到前方,请飞场的腹部吃了一记短上钩拳。



「——帮我们拖住他们吧。」







这许久未尝的一击瞬间冲散了飞场的意识。



他的呼吸立刻哽塞。



……呜啊!



他在心中发出强忍的咽呜,等到呼吸再次通顺,力气重回身体时……



「——这个嘛……」



抬头一看,路口就在三百公尺前。在那看似堵住通道的墙壁边,有个高大身影由左向右钻过紧急照明的灯光,消失在视线里。



那是穿着学生制服的出云。



飞场看着学长头也不回的样子,只得苦笑。



「真是败给他了……」



嘟哝过后,背后传来一串脚步声,还有部分涉水而来。



飞场转过头。



同时,共有八道光线射来,飞场推测距离约五十公尺。



他们是美国UCAT。



飞场手托下巴,想着是否真如出云所言,只要自己处理得当就能和美影重逢。



……该怎么做呢?



在他犹豫时,脚步声在眼前五十公尺处停下。



除了流水声和自己的喘息之外,没有任何枪声或其他声音。



「——!」



英语叫喊在通道间反射而来,传进飞场耳里。



……他说什么啊?



虽然自己英语成绩尚可,不过英语听力课一年级是从第三学期才开始。相同吼声再次响起时,飞场歪了歪头,摆出自认为万国共通的姿势。他双手向左右伸出,就像在观察天空是否飘雨那样。



枪声穿过头顶。



「…………」



同样的英语吼声又传进无言的飞场耳里。



飞场心想——



……不照他们所说的做,就会被当场射杀吗?



当飞场思考这个问题时,英语叫喊再度响起。



「——!」



飞场竖起耳朵,聆听一再响起的声音。



下个瞬间,飞场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梁,因为他听到的是——



……冷冻?



怎么可能办得到。飞场继续思索这话的意思。



……该不会是要射杀我之后再把尸体送去冰柜冷冻起来吧!?



充满疑问和焦虑的思考,因某句建言而解套。出云的确说过——



「美国是自由的国家。」



低声呢喃后,飞场下了结论。



……我懂了,毕竟冷冻什么的也太奇怪了。



美国是尊重自由的国家,是个freedom的国家。这代表,他听到的并不是冷冻。



……那是自由的复数形。



他们的意思,是要自己表现自由。即便语言不通,但肢体却能充分表现自由,必须藉此证明自己对美国的做法举双手赞同。



原来这就是美式自由啊,飞场心想。但自己该如何向这些人表现自由呢?



「…………」



一阵沉默后,飞场下了结论。



在八道探照灯中央,他自由地跳起舞来。



不停舞动。



忘情地舞动。



这舞蹈带给飞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受。



「——啊……」



……我的肉体和心灵竟能如此开放……



但客人们又惊又怕地叫喊,枪击声一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