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实的心情?(2 / 2)
爱德格似乎颇为在意莉迪雅站的位置。
「才刚来。」
莉迪雅骗了他。
爱德格扬起单边眉毛,大概是对莉迪雅的回答存疑。
不过他立刻垂下视线,凝视着莉迪雅无名指上的月光石戒指。月光石散发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芒,令爱德格不禁眯起眼睛。
「我觉得戒指戴在你手上立即光芒倍增,就好像你注定成为戒指的拥有者,成为我的新娘。」
哪有这种道理!
莉迪雅试图甩开他的手,爱德格却紧握不放。
「这不重要,你确定攻入村长家不会有问题吗?」
「你在为我担心吗?你放心,虽然他们人多势众,可是我们这边的人都习于突袭战。」
……谁没事会习于突袭战呀!
「我担心的是村人。」
「我会手下留情的。」
语毕,爱德格凑近莉迪雅。
等莉迪雅回神时,爱德格的手已经搭在她的背后,两人的距离近得宛如真正的情侣。
「那个,爱德格……?」
这个气氛有点不妙。
「爱德格,我在想啊,我们还是……当朋友就好了。」
爱德格听到莉迪雅突如其来的要求,歪着头表示不解。
「萝塔跟你说了什么吗?」
「不是的……总之,你别再说我是你的未婚妻之类的话了。」
「意思是说,你不可能喜欢上我吗?」
「这个嘛……是呀。」
爱德格的提问难得如此悲观,仿佛早已猜到莉迪雅的回答,因此她也不由得这么说。
「好吧。」
咦?他了解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莉迪雅皱起眉,爱德格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笑容。
「等我们回到伦敦之后,你依然没有改变心意的话,那我就放弃吧。」
「真、真的吗?」
「你不相信我吗?」
「因为你总是说话不算话。」
「……我是认真的。」
爱德格说话的同时叹了一口气,尽管话中充满苦痛,但是应该不是因为要放弃莉迪雅而造成的吧。
依爱德格的个性来看,他根本不可能主动放弃,是不是爱德格已经发觉自己并非真心追求莉迪雅了呢?
难道爱德格是猜想莉迪雅可能在窗边听到了他与雅美的对话,而自己因此无法忽视当下的心情,所以才表示愿意放弃莉迪雅。
「不过,你现在能以未婚妻的身分为我祈求胜利吗?为出征的恋人送行之际,女孩子不是都会以亲吻当作祝福吗?」
莉迪雅不明白爱德格这句话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但是听到出征二字,让莉迪雅感到十分不安。
倘若村人们不甘示弱地展开反击,说不定会有人受伤,甚至发生比受伤更严重的情况。
怎么办?
只要吻脸颊就好了吧,莉迪雅记得骑士故事里都是这样写的。
她左思右想,烦恼万分。
要是因为自己不肯给爱德格一个吻而害他遭遇不测,莉迪雅会良心不安的,不过这种习俗充其量只是迷信吧。
可是……
「没关系,我不会勉强你的。」
爱德格看见她因为认真思考而僵在原地,大概也感到过意不去,于是笑着打圆场。
「你先去睡吧。」
「你不是要出发了吗?」
「等你醒来的时候,我就会把事情解决。」
这种情况下我怎么睡得着!
然而,莉迪雅除了等待也别无他法。
这场人类之间的战争和妖精无关,莉迪雅去了也只会碍手碍脚。
她只能在此等待并祈祷爱德格平安归来。
「那我走罗。」
「……自己小心点。」
爱德格点点头,却不愿松开莉迪雅的手。
最后他总算下定决心似地走出房间,不过莉迪雅此时却觉得刚才彷佛是自己不愿意放开他一样。
尽管莉迪雅心中很明白爱上他只会让自己受伤,却无法否认自己微妙的心情。
*
多比族栖息在花草茂盛的原野上,尼可也加入他们的酒宴,正尽情享用着酒香浓郁的菇类酒(注1)。
(请问尼可先生,妖精博士是为了交换之子而特此前来的吗?)
(来了也没用啦,瓦姆是被青骑士伯爵唤醒的,就算是妖精博士也没辄吧。)
「那个青骑士伯爵长什么样子?」
尼可伸出舌头舔去胡须上的酒沫。
(我们不知道。)
(他为瓦姆带来新娘的时候,我有瞄到一眼喔。)
「新娘?」
(青骑士伯爵不仅唤醒瓦姆,还替它找来新娘。)
「新娘是指人类女孩吗?」
(当然罗,瓦姆自古以来就很喜爱年轻、出身高贵的女子。)
也就是说,克雷莫纳大公失踪的孙女其实是被诱骗来当瓦姆的新娘,而不是嫁给青骑斗伯爵罗。
尼可心想,这还真是天外飞来的横祸。不过既然那个女孩无法忍受爱德格,应该会觉得瓦姆比较好吧,至少不会背着她在外面拈花惹草……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个青骑士伯爵到底长什么样子啦?」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
「……就这样吗?」
(就跟你说我只瞄到一眼嘛,不过瓦姆的新娘一定知道青骑士伯爵的长相。)
「新娘不是在瓦姆那里吗?这样要怎么问她?」
(她有时候会溜出瓦姆的巢穴,因为她想要吃人类的食物。我们看她挺可怜的,有时候会送点吃的过去。)
「所以那时候就可以见到她罗?」
(对了,待会儿破晓的时候,我们会送食物过去,因为今天正逢涨潮,瓦姆的力量会减弱,所以那位公主可以走到巢穴的边界。)
尼可听完旋即起身。
「破晓是吧。等我一下,我要带妖精博士一起过去。」
莉迪雅原本打算彻夜不眠等待爱德格,但是她坐在沙发上发呆时,却不小心睡着了:
在一片昏暗中,莉迪雅的鼻子被毛茸茸的尾巴拍了一下,她打了个喷嚏苏醒过来。
「……尼可?真糟糕,我居然打起瞌睡了。」
「那不重要。莉迪雅,我知道公主的下落了喔!」
「公主……?」
「那个女孩子不是叫贝蒂吗?就是那个被青骑士伯爵拐定的公主嘛,她好像被青骑士伯爵逼迫成为瓦姆的新娘了。」
莉迪雅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
「真、真的吗?」
「听说她一个月只有一天可以从瓦姆的巢穴溜出来,再不快点去就来不及了。」
「知道了,我马上去,不过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房间拿个外套。」
早晨的气温十分寒冷,即使待在生着炉火的房间内,不慎在沙发上打盹的莉迪雅还是缩起脖子。
「我在大厅等你喔。」
莉迪雅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楼梯、冲回卧室。她一边打开衣柜,一边想到一身洋装会导致行动不便。
莉迪雅本来是为了伪装成正在享受悠闲之旅的贵族才穿上这套洋装,不过此行的目的既然已经曝光,也没必要盛装打扮了。
更何况等一下要去的地方是瓦姆的巢穴,想必洋装会马上被弄脏。
于是莉迪雅从旅行箱中取出自己的衣物,并且打算换下拥有飘逸裙摆的洋装,换回平时的衣装。
接着她拆下裙撑,直接在衬裙外面套上裙子。
莉迪雅正要扣起上衣钮扣时,听见窗户传来声响。
「尼可,不是叫你等一下吗……?」
莉迪雅以为是尼可跑来催促,转头一看却发现格鲁比笑嘻嘻地站在窗边。
「嗨,莉迪雅,你突然不见踪影,书我找了老半天。」
「格鲁比!你别随便进来,没看到我正在换衣服吗?」
「我又没防碍你换衣服。」
「难道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什么常识?」
格鲁比不但是马,而且还是妖精,他当然没有具备这类常识。
莉迪雅当下判断赶紧换好衣服比较重要,现在不是跟格鲁比解说的时候了,反正他也不懂内衣和一般衣物的差别在哪里。
「我闻到烟味,好像有什么地方着火了。」
格鲁比突然冒出这句话,让莉迪雅紧张得一边扣着上衣钮扣,一边跑到窗边张望。
可是天色昏暗,完全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某处突然响起炮声。
啊~~怎么办?爱德格还乎安无事吧?
但是莉迪雅没有时间等他们平安归来。
不过,她必须想办法通知爱德格自己前去寻找贝蒂了。
莉迪雅正准备走出房门时,格鲁比又开口了:
「喂,衣服还没换好就走出房间也是人类的常识之一吗?」
真是的,当女人真麻烦,只是出去一下也必须打扮得端庄得宜。
而且女性衣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扣不完的钮扣呢?莉迪雅一急之下,索性找格鲁比帮忙。
「格鲁比,你帮我扣背后的钮扣。」
「什么?」
莉迪雅光是为了扣上袖扣就已经心力交瘁。
「快点帮忙啦!」于是格鲁比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近莉迪雅。
「这是什么东西啊,要怎样弄?」
「把扣子穿过洞就对了。」
「真是麻烦……」
「莉迪雅,你在里面吗?」
这时房间的门被人用力打开。
原来是萝塔。
萝塔盯着这名待在莉迪雅房内、而且正在帮她穿衣服的陌生男子,便马上心有所领地发出「噢~~」的一声。
「抱歉,我等一下再来。」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呀?
「等、等一下,萝塔!不是这样的。」
「我懂我懂,我不会告诉别人。」
「你误会了,他不是人类而是一匹马!拜托你别走!」
萝塔一脸疑惑地停住脚步。
「这种琐事我哪会啊。喂、你帮她弄一下。」
「我吗?」
「萝塔,不好意思,麻烦你帮我扣一下。」
「呃……好是好啦。对了,爱德格他们好像包围了村长家,经过探查之后,我们确定村人的确趁半夜分头偷藏了一些物品,并且先行控制了村人的行动,不过听说村长还在垂
死抵抗,我现在正要赶去支援。」
萝塔一面替莉迪雅扣上钮扣,一面说明。
「刚才的炮击声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爱德格他们突袭村人的炮击声呢?
「那点小意思不用担心啦。」
现在也只能相信萝塔说的话了。
「对了,萝塔,待会儿说不定可以见到贝蒂喔,我听妖精们说,若是错过今天就要再等一个月,所以正急着出门找她。」
「可以见到贝蒂?真的吗?」
「但是听说她变成瓦姆的新娘了,所以不见得能马上把她救出来。」
「瓦姆的新娘?」
「瓦姆是妖精界的龙,贝蒂被困在瓦姆的巢穴里。」
莉迪雅劈头就对萝塔说些有如童话故事般的情节,令萝塔一脸狐疑地歪着头,但是她并未耻笑莉迪雅,而是对她点头表示理解。
「既然如此,我就跟你一起去吧,爱德格那边交给皮诺就没问题了。莉迪雅,拜托你带我一起去。」
「嗯……也好,有你在就可以确认对方是不是贝蒂。」
萝塔对莉迪雅眨了眨眼,表示事情就此定案,接着将头探出门外呼唤皮诺。
然后萝塔又转过头来瞥了格鲁比一眼说道:
「莉迪雅,没想到你也很重视外表嘛。」
「就跟你说不是了!」
莉迪雅不死心地跟萝塔说明格鲁比是妖精马,但是也不知道萝塔是否真的相信她的话。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经来到海岸的悬崖边。
多比告诉尼可,要他过来此处。
东方天际开始泛白,即使没有点着煤油灯,也逐渐能够看清楚周遭的景色。
「莉迪雅,你要去瓦姆的巢穴哦?那里很危险,我劝你别去了。」
格鲁比也跟过来了。
「那些家伙会喷火耶,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怕的话不用跟来也没关系。」
「要是我没跟着你,你一被瓦姆发现一定会被吃掉啦。那家伙是巨大的龙,可不是普通的妖精。」
「格鲁比,就算你跟来也没办法与瓦姆对抗吧。」
「别担心,我跑起来比谁都快,那家伙只是大了点,反应绝对很迟钝。」
也就是出了事先逃再说罗?
「喂,莉迪雅,那边有艘小船。」
萝塔用手指着悬崖下方波涛汹涌的海岸。
这块土地与大海的相连之处是悬崖,所以要出海时,必须先走下一座沿着悬崖搭建的木造阶梯。
在村人搭建的阶梯下方绑着一艘小船。
「根据多比们的情报,面对大海的岩石上方有一道裂缝,从那里进去就是瓦姆的巢穴,多比大概是要我们划这艘船过去吧。」
尼可说完便往下走。
他用两条后腿站立、灵敏地走下阶梯,跟随在后的萝塔目睹猫用两只脚走路,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待莉迪雅爬下后,随即看到小船旁漂浮着一块木板,仔细一看,有一名男性多比站在上面,他似乎把木板当作木筏使用。
(你就是妖精博士吗?)
「是的,你要为我们带路吗?」
(这艘小船只能坐得下两个人类,如果再加上一只妖精猫还勉强可以。)
负责带路的多比看了一眼莉迪雅身后的萝塔和格鲁比如此说道。
「我用游的。」
格鲁比话才一出口,便纵身跃人大海。
跳人海中的格鲁比幻化为一匹漆黑骏马,掀起一阵浪花,连萝塔也不禁愕然。
(麻烦你们顺道帮我搬运这件东西。妖精博士,你会划船吗?)
「咦?这个嘛……要我划船吗?」
「我来划,这是我的看家本领。」
萝塔的话让莉迪雅松了一口气。
(跟在我后头吧。)
多比将一个以青草编织而成的提篮放在莉迪雅和萝塔乘的小船上,篮子里装着蘑菇和果实,大概是要送给贝蒂的食物吧。
多比的竹筏沿着悬崖向前进,拍打在岩石上的波浪使得莉迪雅和萝塔乘坐的小船不断晃动,不过萝塔精确地操纵船桨,让船头紧紧地跟着多比的木筏。
来到悬崖边,一块垂直裂开的巨岩出现在莉迪雅等人面前,多比将木筏划入其中。
尽管裂缝窄得只容莉迪雅坐的船勉强进入,但是萝塔俐落地将船划了过去。
耸立在洞穴两侧的巨大岩石给人不凡的压迫感,不过再前进一段距离,宽阔的钟乳石洞随即映入眼帘。
「哇……」
莉迪雅和萝塔两人发出赞叹。
东方天际终于绽放曙光,耀眼的光芒自斜上方的洞穴流泄而入,让白色的洞顶和墙壁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光芒。
形似冰柱的钟乳石自洞顶垂下,看起来有如贵族豪宅内的吊灯,而乳白色的天然钟乳石柱则将洞穴衬托得宛如神殴。
「这里就是瓦姆的巢穴吗?」
(不,巢穴在更里面的地方。对了,海面上还属于人类的世界,一旦上陆就属于瓦姆的势力范围了,所以千万别下船呦。)
瞬间,船身产生剧烈摇晃。
莉迪雅紧抓着船缘,尼可却跌了一跤、撞到头部。
(这下可糟了。)
多比喃喃自语。
「多比大叔,怎么了吗?」
(通常这个时间,瓦姆应该还在睡的……)
「咦?你的意思是……」
(他好像发现我们闯入他的地盘了,还是快逃吧。)
多比话一说完便立刻转身面向后方,朝着出口拚命划动船桨。
萝塔啧了一声,因为她和莉迪雅乘坐的船可不像木筏那样能轻易改变行进方向。正当萝塔忙着调转船头时,上方的岩石因为受到剧烈震动的影响而掉落。
「喂,莉迪雅,快来这里!」
格鲁比以马的姿态站立于水中。
他伸长脖子咬住莉迪雅的外套,将她从小船中拉起、抛在自己背上。
接着格鲁比立刻在浪涛中迅速前进。
「格鲁比!还有尼可和萝塔……」
说了也是枉然,格鲁比一直以来眼里都只有莉迪雅。
莉迪雅紧紧抱住格鲁比的脖子回头一看,只见大浪袭向刚才她坐的那艘小船。当格鲁比游进洞窟侧边的小洞中后,尼可、萝塔与小船全部消失在莉迪雅的视野中。
*注1:将香菇晒乾后酿制而成的酒,不加砂糖。如金针菇酒、秀珍菇酒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