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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春生嘴唇嗫嚅了一下,说“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是没结婚的,他要是和贺松君结婚才是害了她。”虽然他现在还是娶了贺松君。

“能详细给我说说吗”

从焦春生这里,顾砚秋又知道了一些以前从未听过的细节。顾槐和顾妈妈虽然夫妻感情很好,但是和一般人家不同,顾槐从来不甜甜蜜蜜地提他和顾妈妈相识相爱的过程,有时候顾砚秋都会怀疑他们俩是不是根本不相爱,然而他们俩确确实实对彼此很好,能够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

焦春生说“顾总第一次见太太的时候,是在一个大雪天,那时候他刚刚应酬完,喝了酒,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雪天路滑,雪地还反光,我开车开得很仔细,生怕出事故。但还是出事了,我盯久了白色的路面,眼睛有点不舒服,看不清楚,于是用力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就突然冒出了个人。我吓得忙踩刹车,但是雪天制动距离长,那个人就在车前倒了下去。我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开门下车,顾总见状也醒了酒,跟着我一起下了车。”

天很冷,那时候还很年轻的顾妈妈整个人包裹在黑色的羽绒服里,纤瘦极了,手上没戴手套,修长好看的手撑在雪地上,竟分不出雪和她的皮肤哪个白。

雪下得很大,焦春生和顾槐下车的时候,她身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雪,落在睫毛上、嘴唇上,脸色白得可怕,看上去和死人差不多。

焦春生吓没了魂。

顾槐在她面前蹲下,探了探呼吸,发现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看不出她身上具体伤在哪儿,便伸手想将她抱起来,送去医院。

“就在顾总手伸出去的时候,太太却突然醒了。”

我没事。

年轻的顾妈妈开口的时候,空气中终于冒出了一点热气。她清醒的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好像那儿有什么很珍贵的东西似的,之后拒绝了顾槐和焦春生的帮助,自己撑着胳膊一点点地坐了起来。

她的五官很淡,眉毛也是,忍痛的时候娟细的秋波眉似蹙非蹙,却又透出某种倔强来。

她拨了拨刘海上的雪花,缓缓起了身,一双幽潭一样深邃的眸子望了过来。

焦春生往后退了两小步,一时失了神。

当时的焦春生觉得,那是他见过的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遇见。

“太太起来后自己就走了,顾总要送她去医院,被太太拒绝了,她走的时候我看她一条腿一瘸一拐的,似乎是受伤了。”

“后来呢”

“本来我们以为是萍水相逢,我也当作是美梦一场,见到了哪个仙人。我当作是做梦,顾总却不,那天晚上回去,顾总就对太太念念不忘。他甚至派人去找太太,但是我们只知道那天晚上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她姓甚名谁,来自哪里,通通不知道。”

焦春生“三个月后,我们又见到了她。”

顾砚秋追问道“在哪里”

焦春生说“一个聚会上,不知道是谁的女伴,顾总问到了她的名字。再之后我就不清楚了,我知道顾总有私底下去找她,而且故意避开了我。认识太太大概一年,顾总就和贺松君分手了,又过了一年顾总和太太结了婚,再后来就有了你。”

“你说我爸还在和贺松君交往的时候就已经在追求我妈妈了”

“这个应该没有。”

顾砚秋猛然发难,逼近他,“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干什么了吗”

焦春生喉咙发紧“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相信顾总的为人。”

“发妻新丧,他迫不及待另娶新欢,这就是他的为人”

“不”

“什么不是你说话为什么前后矛盾”

焦春生被她追问得慌了神。

她很精明,不管有没有察觉到你话里漏洞,一定会激你,你就咬定相信我就行了,这符合你的性格,别想别的措辞,反而会适得其反。

顾槐说的话响起在他的耳畔,焦春生定了定神,说道“顾总以前救过我的命,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他。”

顾砚秋看着他。

焦春生不甘示弱地望回去。

顾砚秋退回了原位,说“你知不知道我妈妈是哪里人”

“不知道。”

“结婚的时候没有女方亲戚来吗”

“没有。”

“朋友呢”

“也没有。”

“我不相信我爸防备心那么重的人,会没有查过。”

“顾总或许是查过,但是他没有告诉过我。”焦春生急声说,“你也说了顾总是个防备心重的人,他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我。”

顾砚秋从焦春生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她买了十一点的车票,打了辆车,直奔高铁站。

一路上她思绪翻涌,太多太多的枝节需要她一一理清。

她来找焦春生,一方面是为了知道一些顾槐不可能告诉她的事情,另一方面是为了确定更重要的事,正如她知道的,顾槐是个谨慎细心的人,之前顾砚秋要焦春生的电话号码,顾槐不可能想不到她下一步会来找焦春生,所以焦春生现在所说的,很有可能都是顾槐授意的,她所知道的真相是顾槐让她知道的,至于顾槐不让她知道的,焦春生一个字也不会说。焦春生虽然不聪明,但是十分衷心,他宁愿在自己的逼问下一声不吭也不会多说出一个字。

顾砚秋在分析焦春生所说的那番话里有几句是真的,她爸妈第一次见面的事应该是真的,顾砚秋想不到造假的理由,至于其他,聚会等等,可能是故意说出来误导她的。既然她妈妈在本地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怎么会出现在顾槐会去参加的聚会上。

顾砚秋又想到了一个可能,她是真的没有朋友吗且不说都是三十多年前,顾妈妈结婚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有朋友,大门一关,谁又能知道呢

三十年前

顾砚秋抚摸着腕上的佛珠,一阵头疼。

焦春生送顾砚秋上了出租车,抹了抹头上的汗,给顾槐拨了一个电话。

“顾总,我刚刚送走小姐。”

顾槐问“你怎么说”

焦春生“我是按照你告诉我的那些说的。”

顾槐“她信了吗”

焦春生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吓都要吓死了,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顾槐却突然“嘶”的一声轻轻抽了口气,懊恼得很似的。

“怎么了”

“上了她的当。”顾槐懊恼之余又有点欣慰,“居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她早猜到我会跟你通气,这次过来,听到你和我言辞一致,肯定更加坚信我们在说谎。”

“可是要是不一致不就更坏了吗”

“是。”顾槐说,“她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她只相信自己查到的。我知道她请了私家侦探,在全国各地四处走访,迟早会查到她妈妈的老家。”

“那岂不是瞒不住了吗我们要不要”焦春生不知道全部的真相,只知道自己所知道的和顾槐教给他的事实不一样。

顾槐打断他“不行,过去的事早就随着一抔黄土掩埋了,如果可能,我会把这个秘密一直带进棺材里。”

“顾总”

“你好好休息吧,辛苦了。要是实在瞒不住”

顾槐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留下一声叹息“能多晚知道就多晚知道吧。”

顾砚秋将近凌晨一点才回到酒店,拖着沉重的脚步刷卡进了房门,在沙发瘫了一会儿,坐起来,拿过手机,林阅微在她说忙后回复了个“好”后便没了消息。

顾砚秋想了想,在聊天框里输入了两个字,发送。

林阅微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一只手在笔记本上写着,电脑屏幕亮着,映出她专注的脸。

放在一旁的手机进了消息。

林阅微眼睛朝那边瞟了一眼,没动,这一晚上她手机已经响了无数次了,朋友、亲戚、朋友的亲戚、亲戚的朋友什么人都有,林阅微看一次就失望一次。

林阅微把手头的总结写完,拿过了手机,保持着平和的心态,用所见是微信广告推送的心理预期,解锁了屏幕。

西顾晚安

林阅微“”

可算是回来了。

两个木吃东西了吗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无人去理会,靠里的浴室里传来淋浴水声。

顾砚秋换上睡衣出来,看见消息眉梢挑了一下。

西顾居然还没睡

林阅微通过透明的玻璃门瞥见外面洗手台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她关掉头顶的莲蓬头,在搭在浴缸边缘的浴巾擦了擦手,一只脚跨了出来,光脚踩在瓷砖地上,打字道

两个木我在学习

西顾了不起

西顾我吹个头发

两个木你吃晚饭了吗

两个木我给你留了一桶泡面

两个木你要吃的话我给你送下去

顾砚秋刚插上吹风机,手机便接二连三地响起来,她已经饿过头了,胃部没感觉,但是对方盛情难却,又可能等了她这么久,自己不该拒绝她一片好心。

西顾我自己去拿吧

两个木我送下去,你那儿安全

西顾好吧

林阅微匆匆洗了澡,穿上衣服,戴起帽子,生怕去晚了顾砚秋就睡着了。

顾砚秋头发甚至没吹完,门铃就响了。

这么快

“来了,请稍等。”顾砚秋摸了摸半干的头发,把吹风机放回原位,要出去开门,走到一半折了回来,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又披上了件外套,这才拉开了房门。

“请进。”

林阅微进了门,顾砚秋刚洗过澡,身上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暂时盖过了她身上的沉香气味,截然不同的温暖香气在一瞬间侵袭她的感官,令人目眩神迷。

顾砚秋望着她,呆了呆,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词“嗯”

她在想对林阅微合适的称呼,林小姐不行,林阅微怪怪的。

林阅微被她拉长音的“嗯”嗯得汗毛直竖,喉头发紧,心脏跳得飞快,不管不顾地把手里的泡面塞到了她手上,就要落荒而逃“你快吃吧,我先上楼了。”

林阅微转身去拉门,手臂却感觉到一股向后的力量。

她脚步一滞。

林阅微回过头,视线慢慢地沿着手臂往下,顾砚秋伸手软软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望过来的眼神里像藏了一泓温柔的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