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念头，听来合理。

  可惜未有多时，就遭了打脸。

  分身径施心光遁法，挪移入城，刚一站定，脑海中立时有大量志述迸发。

  这变故极为惊人，须知这可是陶潜的魔子身，再分出来的玄珠分身，虽仍具备异魂之力，但已削弱许多，要触发完整志述都不容易，既缓慢又碎裂。

  可如今刚入城就有这般多，意味着此地之污秽已是无所不在，如大染缸也似，任何入内之生灵都会在瞬间遭遇数不尽的攻击。

  【正在遭受“慈垢佛尘”入侵……佛尘得搜神界本源孕育多年，已显化，可无限裂变增殖，可污秽万物万灵万炁。】

  【正在聆听“慈垢佛音”……此乃佛祖之道，内蕴大慈悲、大解脱、大自在之法，若愿从之，只需付出灵魂堕落为代价，将道行大进。】

  【正在触及“慈垢佛法”……只需在城中待满三日，受尽侵蚀而灵智不失，可在冥冥之中获得慈垢佛祖部分传承，可拜入佛祖麾下，得授诸法。】

  ……

  “好生凶残！”

  陶潜面色微变，刚吐出这句。

  眼前倏然有身影晃动，骤见得足足十八道极为热情的身影，从各处跳跃、挪移而来，转瞬将陶潜堵在城门口处。

  下一刻，陶潜眸中已是映照出十八张不堪入目的腐烂僧人之脸，每一张都腐烂不堪，遍布脓包，可见得蛆虫在里面蠕动，躯体各处更是如此，烂至见骨，五脏六腑皆已脓化，只是个个以脏污僧袍裹着，才勉强兜住脏腑不掉落出来。

  陶潜一眼知悉，这十八人，皆是此城【迎客僧】。

  变成这般模样，他们似无丝毫痛楚，反而是陷入一种极致的欢愉，腐烂面庞已固化了扭曲笑脸。

  十八道嘶哑、恶臭的话语，重叠而来。

  “菩萨到来，有失远迎。”

  “见过桃花极乐菩萨！”

  “菩萨入城乃此地信众之幸。”

  “请菩萨沐浴！”

  “请菩萨品尝甘露！”

  “请菩萨品尝佛果！”

  一句句欢愉佛音中，陶潜亲眼瞧着这些异化堕落的迎客僧各自做出骇人之极的举动：

  有三僧从肚腹中掏出一条条肿胀不堪，还散发着热气的肠子，伴随着粪便，铺陈于地，眨眼开出一朵朵无比艳丽的鬼伞蘑菇，孢子云炸裂，随后恭请陶潜这位极乐菩萨赤脚踩踏上去。

  又有四僧各列左右，脏污黑手硬生生撬开自家颅骨，挖出内中浓汤似的脑浆，抓得一把便往空中抛洒，孽光闪烁中，竟变作一片片娇艳花瓣在空中飞舞，一把接着一把，浅浅一碗颅骨，竟无枯竭迹象。

  再见得六僧跟随，从僧袍内取出木鱼大磐，铜钟佛铃等等乐器，敲打颂念起来，但响彻的却不是什么美妙佛音，而是一种极其刺耳，但直入魂魄，可令人魂灵异化，彻底放纵的欢愉佛音。

  这些倒还正常，也可忍受。

  真正让陶魔子也面色大变的，是又有三僧上前来。

  头先一僧举着一桶腥臭到极致的墨绿脓液朝着陶潜浇灌，美其名曰“沐浴”。

  第二僧则端着一钵嗅来香甜，但让陶潜心头警钟轰鸣的雪白浆液，欲强灌入其口中。

  第三僧最是恐怖，其似僧似尼，满脸狂热上前，半途便探手入腹，生生挖出一具刚成型的死胎鬼婴，出世先嚎哭，继而含笑诵佛经，被那迎客僧唤作“大慈悲佛果”，生生也要塞入陶潜口中。

  虽说这【育佛城】名义上是他陶潜统御，可这等热情他也不愿消受，当即便要婉拒。

  只念头刚起，即刻他便惊觉自己这法身动弹不得，僵直在了原地。

  法眼观瞧，毫无异状。

  “嗯？”

  惊咦中，即刻沟通演天虫，这才瞧见了唯有在天道视角下才会呈现出来的惊人一幕。

  他那金刚不坏的法身，赫然被无穷无尽，细小如尘的孽虫所包裹，它们是一只只难以言喻，外相好似胖乎乎小人，始终在笑着的诡异生灵，黑光闪闪，欢愉扭曲，正疯狂钻着陶潜身上的穴窍，试图钻入他体内。

  暂时未得逞，却生生将他定在原地。

  直至他瞧见这恐怖景象，他脑海中才后知后觉触发志述：【正在遭受“慈垢佛子”侵蚀……此为慈垢孽尘堆积到一定浓度后诞生的孽灵，谓之佛子，乃慈垢佛祖观瞧域外天魔一族后所孕出之物，不死不灭，细小如尘，非但豁免万法，更可污万炁，极为霸道。】

  “好胆！”

  这一刻，陶魔子面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甚至来不及去打量育佛城中那数万百姓如今都变成了何种模样，不必想也知晓，连他遣出的玄珠分身一时不慎都中了招，其余平民信众，只怕连一丁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不可能存在任何幸存者。

  满城之人，皆已堕孽。

  这其中，甚至差点包括了他这玄珠分身。

  因动弹不得，自然也就无法豁免被抬着踩上那些热乎乎的腐烂肠子，被脑花洒满，被脓液沐浴……眼瞧着那如佛童般的鬼婴也要被生生塞入分身口中。

  城外的陶潜终于顾不得探查，冷哼一声，即刻动手。

  念头一动，那玄珠分身即刻轰隆炸裂，随后变作足足上万朵【旃檀功德佛焰】洒落开来，星星点点落入城中，灼烧满城污秽。

  这厮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来此受了惊，差点还要受辱，这点报复自是不够的。

  下一刻就见陶潜抖了抖，体表一粒粒玄珠滚落，各化出分身，俱往城中挪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