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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2 / 2)


“怎么说呢。”



小泉的声音让人心情舒适,像是无意间的晨光,像是大汗淋漓之后喝的宝矿力水特电解质饮料,也像是活下去的意志和希望。然而这些都理所当然地伤到了我。



带着谨慎与踌躇的认真态度,她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因为我擅自和古峰学姐联系了。而且,我觉得果然还是不该让学长和古峰学姐见面的。”



“为什么?我们是同社团的朋友。”



虽说变成了这样,不过也是因此,我和古峰才是朋友。



“但是,”小泉甩下这两个字的转折词,沉默了段时间。我等待着她继续开口说下去。



“我总觉得,古峰学姐有些危险。”



听来小泉的话,我叹了口气,那不是叹息,不过小泉听起来或许会认为是那样吧,为了不造成误解,我开口:“她人不坏。”



“这我知道。不过,总觉得她有些过虑了。你想,要是真没有余地的话,在最重要的地方不就一步退路也没了吗?”



我们站在麦田的边缘。



在那里不再归去。



“‘杀了松田的是我’——古峰学姐是这样说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你的错,织原说。



小泉说想再出来见面,不过我拒绝了。



还请别想太多啊——留下这句话之后,小泉挂断了电话。



我再次启动进入睡眠模式的电脑。在这不知何时全暗下来的房间里,显示屏的蓝白光照着我。



松田那篇文本的后续不得不写下去了。



就算现在不写出来,我们也不得不继续流血。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时,是晚上九点左右。



好像是从公用电话打来的,不知道对方是谁。



我迷惑了下,但还是接了电话。也许是古峰打来的吧,我觉得。不过听声音,是某个语速缓慢的男性声音。



“要喝酒吗?”



是小此木。



“亏你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啊。”



他没有手机。



“我记笔记了,笔记本是个好东西。要喝酒吗?”



“要喝也行。要来我家吗?”



“不,我已经在喝了。你来吧。”



他告诉了我一个在车站前的小酒馆名字。



“你一个人在喝?”



“不。还有个人,想介绍给你。”



想介绍,也就是说,对方应该是我没见过的人吧?



“到底在跟谁喝啊?”



“是清川先生。”



清川,清川飒太。



那名字,我听到过好几次了。从松田口中、听到松田的声音说过。每听此我都会皱起眉。



“早说啊。”



“不想见吗?”



“不是这么说。”



如果这时候小泉在的话,就会说没必要去吧。古峰在的话,会说必须得去吧。



“等我三十分钟。”



“啊,慢慢来。我们两个都会一直喝到你来。”



聊聊和松田的回忆吧——小此木说着,挂断了电话。







虽然没见过面,但我知道那个男性的名字。



我知道他的生日在八月、血型O型,也知道他高中毕业后就在当地的印刷公司就职。这些都是从松田那里得知的。



对于松田来说,清川先生好像是个值得骄傲的人,温柔、开朗而健康。关于他的故事,不论哪一篇,听上去都闪着积极的光。不管是其他任何人,听松田聊清川先生的话,应该都会有这样的印象。



如果了解平常的松田,或许会对她滔滔不绝地聊着自己恋人这一点感到违和,毕竟她并不是喜欢八卦自己的人。相反,提及这样的话题时,她似乎会有很强烈的羞耻心。



但除了这些之外,似乎是出于某种义务感,松田好像在强迫自己讲关于清川先生的事情。



“换句话说,那就像是双筒望远镜。”她说过,“关于‘自己是怎样的人’这一点,出奇地不太清楚,不是吗?为无足轻重的事情生闷气的时候,明明生气了,但某处冷静的部分会觉得这样很蠢,我有时候就会有这种情况。偶尔从远处观察自己肯定是好的,不过这还挺难做到的。所以,为了明确自己些,我会聊喜欢的人。”



聊清川先生的话,松田就会理解自己一些吗?——我问了类似这样的问题。实际上具体怎么说的不太记得了。



松田点头:“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他的哪部分,我想这应该会是最容易懂的。自己厌恶的人到底讨厌在哪里应该也一样容易懂,不过,这对说话人还是听者来说都不太愉快吧?聊喜欢的人或许才更好。”



我很喜欢松田,因此认为这应该是自己没法率直点头赞同的意见。我觉得,自己喜欢的人与其聊她喜欢的人,或许还不如聊她讨厌的人。不过也不能直接这么说。我想自己当时应该是勉强笑着点头了吧。



她继续道:“就像用双筒望远镜从远处看我自己,我看清川也是这样。这样做的话,我才感觉稍微能了解自己的情感。所以嘛,只要对方不讨厌的话,我就会经常聊清川。”



我从没对任何人聊过自己喜欢的人。



因为对方是在故乡还有恋人、处于异地恋中的女孩子,不管把我的喜爱之情用怎样的话语表达出来,总觉得有些虚情假意。结果,我到她死为止,一次也没向她表明过真心。



不,这或许也不太对。光是没用话语表达出来,可能也不过是同样在堆砌着虚情假意。



喜欢了一个有恋人的人这一点,或许才是更为虚情假意的吧。我觉得,一定是这么回事吧。不仅虚情假意,而且在哪里有所扭曲了吧。但那至少,并不是从麦田坠落。我能由衷感到自信地说,这没有背叛关在自己心中的霍尔顿。



我和松田都没有破坏规则。我们谨慎地注意着,用强大的意志,像在一根细细的线上前进。但那应该也不够完美,我们果然还是踏足了外面的哪里吧。



我记不得松田是具体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聊清川先生的。感觉可能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吧。



然后,她好像是从今年春天开始,就想聊关于霍尔顿的事。就像开始聊恋人的话题那样,她开始聊故事中的霍尔顿。



如果要用什么话来总结一下,那这一定也是踏出线之外的思考吧。







到车站比平时花的时间稍多。我看来果然不想见清川先生。见到他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我还是推开小酒馆的门,往店里看了一圈后,就看到里面的一张桌子那儿露着小此木的头。应该是喝醉了,脸埋在桌上睡着了吧。



那么,他对面坐着的就是清川先生了。我走向他那边。



我没见过清川先生的样貌。如果拜托松田,应该就能看一下他的照片,但不消说,我不觉得自己会想见松田恋人的样貌。



清川先生和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我根据松田的话,想象的是一个高大而身材良好的男性,眼眸应该像柴犬那样明亮。不过在小此木对面的,是和我差不多高、有些偏瘦的人,眼神颇为锐利。



我走近他时,他微笑道:“井上同学?”



“是的。”



“我是清川,这么突然把你叫出来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是小此木强行请我来的不是吗?”



清川抱持着笑容,点头道:“他挺有意思的。”



“是个奇怪的人,不过人挺好。”



我在小此木边上弯腰坐下。小此木打着小声的鼾。



“要喝什么?”



“那,乌龙茶。”



“不喝酒吗?”



“我酒量不好。有两个人都喝醉了不就很麻烦吗?”



“确实。”



我叫来店员,点了乌龙茶。清川先生因为杯子也空了,就点了威士忌冰岩,还有干炸蛋卷。



“井上同学,还要点其他的吗?”



“不用。”



店员退到了后厨。



一时间,清川先生似乎在寻找话题措辞。我先开口了:“为什么特地到这里?”



清川先生本该在松田的故乡秋田生活着的。



他苦笑着看向小此木:“昨天,小此木到我那儿了。好像说是想去智子家上香。他都特地跑到秋田来了,我还以为他和松田关系很好,但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后,我挺惊讶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



无论是对“友人”这个词的定义,还是对于同龄友人去世的接受方式,我和小此木都很不一样。小此木至少不是一般的看法,不过有时候,我觉得或许他才是正确的。如果我也像小此木一样,那松田应该就不会死。



“很高兴能听到智子在大学的事情,我还想再多了解些,小此木就载我到这边了。虽然我说了还有工作,会有些麻烦,不过一回神就已经是这样了。”



“挺远的吧?”



“腰都坐疼了。不过,我觉得还好来了。”



“今晚在哪住宿?”



“小此木虽然邀请我在他家留宿,不过我还是找个商务旅馆吧。”



“我觉得那挺好的。礼貌点来说,小此木不是那种经常打扫的人。”



店员端上来了威士忌和乌龙茶。



我们轻轻地干杯了一下。



喝了口威士忌后,清川先生说道:“实际上,我本来还在犹豫来这里合不合适。这次机会正好,我挺感谢小此木的。”



“为什么?”



“嗯?”



“为什么想来这边?



“是有想知道的事情。”



“什么呢?”



“这哪用得着说,”清川先生那细细的眼睛眯得更细了,“智子被杀的原因。”



我一点也没想象到这个回答。



不可思议,不过确实,让松田的恋人感到兴趣的理由,除此之外似乎也没别的什么了。



不过,我预想的是其他话语,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混乱,我喝了口乌龙茶。